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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兵老公三线挨饿记

作者:春雨 发布时间:2011-01-24 点击数: 稿件来源: 责任编辑:

学兵老公三线挨饿记 我老公是三线学兵,他姓武,在三线时被人称呼为小武,现在被称为老武。 我们是一对学兵夫妻。 老武戴一副眼镜,清癯儒雅,一付文弱书生的外表。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年,他考上了南开大学经济系,毕业后被分配到西安某高校工作。 可就

学兵老公三线挨饿记
      我老公是“三线学兵”,他姓武,在三线时被人称呼为小武,现在被称为老武。
      我们是一对“学兵夫妻”。
      老武戴一副眼镜,清癯儒雅,一付文弱书生的外表。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年,他考上了南开大学经济系,毕业后被分配到西安某高校工作。
      可就是这样一个知识分子形象的人,在饭桌上吃起东西来却是狼吞虎咽、“急”不择食。哪怕是最后一个端起碗来也会是第一个放下碗筷,那副狂风扫落叶般的吃相简直使他斯文扫地。我知道这是三线时挨饿留下的“后遗症”,在数次唠叨无果后也就任其自然了。
      前几天,我在《三线学兵连网站》“文学版块”上看到“五棵石”战友发的一个帖子《三线饥饿记》,后面很多战友跟帖,纷纷讲述自己那一桩桩铭心刻骨、终身难忘的挨饿记忆,我也跟帖说到了老武的不雅吃相和缘由。
      老武在看了我的跟帖后沉默了许久,终于,以沉重的口气第一次向我讲述了他在三线时一次痛彻心肺的挨饿经历。
      去三线时小武未满17岁,干部家庭出身的他根本就不知道生活的艰辛,对吃不饱饭更是从未体验过,从小带他长大的姥姥每每为他吃饭挑食、咽不下馒头而着急生气。
      到了三线,小武深切地尝到了挨饿的滋味。每天干着超出体力极限的繁重劳动,却吃不饱饭。那种滋味,他后来形容说,真是人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无时无刻都在渴望着有一点吃的东西充饥,几乎每天都是在对“开饭”的苦苦期盼中度过。
      小武所在连队在三线大部分时间承担隧道施工任务。有一次夜班施工,小武和其他三个战友接到通知:白天有任务。几个人同时想到了“美差”,简直高兴坏了,那时候出差就能在镇上或其他连队吃饭,也就意味着“能吃上一顿饱饭”或者“能美餐一顿”。
       第二天一早,忘记了夜班的劳累,四个人满心欢喜地来到连部接受任务,原来是炊事班蒸馒头的大笼屉坏了,副连长已经在山上买好一棵成材的桦树,命令他们扛回来,好做新笼屉。几个人心想:这虽不是什么“美差”,却也能游山逛景,潇洒走一回。一棵树,四人扛,不是什么难事。问清了路径,他们便高高兴兴出发了。
       顺着石门沟的山路小径蜿蜒而上,越走山越高,坡越陡。一直走了两个多小时,近二十里山路,才在一座山巅之侧的杂草灌木丛中找到了那棵已被伐倒的桦树。
       那棵桦木树干直径有三十多厘米,枝枝杈杈已经被老乡砍去,树干分成四段,每段长约二米五。据说这种木料耐高温,不变形,非常适合做笼屉。
       按照以往扛木头的经验,这些木头一人扛上一段,应该不在话下。几个人支撑着将木料扛起来,却又不约而同地放下了,太沉了!原来这种树木质地异常坚硬密实,又是刚刚伐倒的,湿木头含水量很高。一个人扛起来走不了几步就要歇息,那么远的路很难扛回去。于是大家合计,决定两个人合着抬一段。
       几个小时后,他们扛回了两段木头。当晚就又和全班战友进了隧道,开始了一个夜班的强体力劳动。
       整整一个晚上的辛苦施工,好不容易熬到了清晨。该换班了,全班战士又累又渴又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隧道。
       刚走出隧道口,就看到副连长黑着脸站在那里,见了他们几个人就训斥:“让你们去扛木头,为什么只扛回两段,没有笼屉用,大家都别吃饭,快去!你们几个人,不要回去了,直接上山去,把那两段木料扛回来”。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煤黑子一样的脸上满透着疲惫,小武就请求副连长,能不能让大家吃了早饭再去。副连长怒气未消,大声说:“不行!赶快去,木头扛回来再吃饭!”
       小武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对三名战友说:“是我们昨天没有完成任务,没有条件可讲,不说了,走吧!” 拖着干了一晚上重体力活的疲惫身体,带着一副辘辘饥肠,把已经泄了的劲又勉强振作起来,四个人无可奈何地上山了。
       这一次执行任务,就是小武和他的三名战友终生难忘的、最艰苦的一次经历。
       深秋的夜晚露水很大,清晨的山路是那样的湿滑难走。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晶莹的露珠挂在草叶上,闪烁流动着明亮的五彩光芒,茂密的山林虽已显斑驳,但却把更加丰富的色彩呈现在人们眼前。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大自然美丽多姿的景色是那样的宜人。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引起这四个已经又累又饿、昏头昏脑的十几岁男孩子的兴趣。
       四个人一言不发,闷着头努力地向山上攀爬着,心里盼望着赶快找到木头扛回来,就可以吃上饭,睡上觉了。
       走啊!走啊!盼啊!盼啊!山路是那样的漫长,目标是那样的远。
       日上三竿,他们才走完了十几里的山路来到了木头跟前,四个人不顾地上的湿潮,四仰八叉地瘫软在木头旁,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劳累、瞌睡、饥渴一齐袭来。
       躺了一会儿,小武心一横,硬撑着爬起来,招呼战友们抬起沉重的木头朝着连队遥远的方向走去。大家知道木头不会自己飞回连队,要靠他们的双脚一步一步地挪回去——副连长临走时一再强调:不准把木头从山上滚下去,那会把木头摔坏,影响蒸馍大笼的制作。
       山路陡、木头沉、人更是饥渴难耐,四个人一步一挪,你一歪我一倒,我一滑你一摔,艰难地行走在崎岖湿滑的山间小道上。两条腿沉重的像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力气,严重透支的身体已经凝聚不出更多的力气了。汗水(应该说是虚汗)一次又一次地濡湿了衣服,粗重的喘息声犹如负重犁地的老牛。
       心慌气短、头晕眼花,饥渴到了极限的肠胃前心贴着后心,犹如百爪撕挠,四个人苦撑着,煎熬着,挣扎着……
       走过一个小山梁,来到一个斜坡上,忽然看见一片片红彤彤的小红果子挂在一丛丛灌木枝上。啊,那就是学兵们都很熟悉的“救命粮”啊!四个人扔下木头,扑身向前,趴在灌木丛中,双手齐抓,连叶带果撸下一把又一把塞到嘴里,嚼上两下就直着脖子吞咽下去。
       猛吃了一阵,肚里有了一点食物,感觉好受了一些,身上也好像有些力气了,几个人相互招呼着,鼓励着,又扛起了那沉重的木头。
       他们也知道这种野果不能多吃,但是面对强烈的饥饿根本就顾不上这些了。就这样走一阵吃一阵,在 “必须完成任务”的顽强决心支配下,在那野生小果子可怜有限能量的支撑下,原本往返行走五、六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任务,他们用了十个多小时,几乎超出了一倍的时间,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回到了连队。
       匆忙交差后几个人回到班上,看到班里给他们留着的早饭和午饭,顾不上擦一把脸洗一下手,也顾不上脱去摔成泥猴一样的工服,冲到食物跟前风卷残云一般,把两顿饭四个馍,一碗稀饭,外加二份菜吃了个净光。之后扑倒在床上,顷刻之间就响起了鼾声。
       一个小时后,他们被晚饭的哨声吵醒,见值日生又打来了晚饭,四个人饿虎扑食般又把晚饭一气吃光。短短的一个小时里,他们吃掉了一天的三顿饭还意犹未尽。
       当上工的哨子吹响,四个人又站到了出工的队伍里,一起走进隧道,重新开始了一夜的紧张施工。
       这就是老武在三线挨饿经历中记忆最深刻的一次,那个过程使他终生不能相忘。那份触及灵魂的创伤,被一个男人深深地埋藏在心灵的深处,从不愿揭开给亲人看。但它又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就存在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
       退场后老武在家吃第一顿饭时,就表现出了他的“不俗”和“神勇”。
       看着他那埋着头、眼不抬、快速无比的吃相,父母亲难过了,默默无语,慢慢放下筷子,离开餐桌去了厨房。年迈的姥姥看到自己亲手带大的外孙子一改从小挑肥拣瘦的习惯,动作快捷犹如抢饭,也不禁悲从心头起,掩面而泣。
       他们知道孩子在外面一定是吃了很大的苦。虽然老武从来没有在自己的亲人跟前诉说过在三线吃苦挨饿的任何经历,但是他的“狼吞虎咽”却向亲人们隐隐地昭示了这一切,这是饥饿留在他身上永远的印迹,也是留在亲人心中永远的痛。
       有人说苦难的经历是人生的宝贵财富。我想,人并不是为了要经受苦难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愿意为能拥有这份“财富”而选择承受苦难。
       饥饿,让我们经受了人生苦难的洗礼,那是时代的无奈。愿我们的子孙后代再也不要经受这份苦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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