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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衍海长篇小说《雪恋》连载三十七

作者:张衍海 发布时间:2020-04-06 点击数: 稿件来源: 责任编辑:

十. 何日相逢 47 再回过头来说说美术创作组的事吧。都是正事和大事,有时还是急事一一 在那个年代,铁道兵美术组把为北京饭店复制版画作品当作一项光荣的政治任务来完成,没有任何利益驱动和名誉诱惑。事实上,没白没黑地赶制这些作品,不但得不到一分钱的报
张衍海长篇小说《雪恋》连载三十七(图1)
张衍海版画

       十. 何日相逢

       47
 
        再回过头来说说美术创作组的事吧。都是正事和大事,有时还是急事一一
        在那个年代,铁道兵美术组把为北京饭店复制版画作品当作一项光荣的政治任务来完成,没有任何利益驱动和名誉诱惑。事实上,没白没黑地赶制这些作品,不但得不到一分钱的报酬,甚至连个人署名都不可能;很多入选全国美展的作品都没有署上作者的名字。当时通行的做法是:以注明“集体创作”或以隐去庐山真面目的化名取而代之。
        版画《山寨喜讯》是参加全国全军美展的铁道兵版画组画《战斗在崇山峻岭》十幅中的一幅,反映的是彝族山寨民众喜迎铁路铺轨的场景。在当初印制的时候只印了十幅,而这次上边派下来的任务却是让铁道兵美术组给北京饭店捐赠三十幅。
        版画与其它画种有所不同的是,它是一种复数艺术。版画的绘稿、刻制和拓印,是版画创作的三个主要步骤,每一步都不可或缺。在刻制好了的版画原版上印出的每一幅作品都可称之为版画原创作品;为了加以区分和甄别,作者一般在印好的版画上按照印制的先后顺序或印制的质量高下分别标注总印数和单幅排序。如总印数是三十幅,其中排在第一的那一幅就可标注为1/30,依次类推。
        就《山寨喜讯》这幅版画而言,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是:原先印制的那些画,已经不够捐赠的数量了;而且由于保管不善,原版已经遭到损毁;而上边派下来的任务,又必须完成;我们就只能按照原作重新绘岀一张画稿,并在此基础上完全忠实于原作一丝不苟地进行刻制。
        刻制是版画创作中的关键一步。不仅要有极大的耐心和细心,更要讲究刀法和刻痕的布局,来不得半点粗心大意。
        印制的过程虽然辛苦,但即将看到劳动果实成熟时的喜悦心情,却让我们忘却了辛苦和疲惫。这些捐赠给北京饭店的版画作品,在外人眼里根本看不出它与原先印的那些作品有什么区别;而只有我们自己能够感觉得到,这些版画较之原先印的那些版画更为精致、无可挑剔。
 
        当时留在美术组搞创作的不足十人,加上参加美术创作学习班的人员,最多时有二三十人。这些都是骨干作者,大部分人后来都已成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如果算上加入各省市美协的会员、来去匆匆的作者,恐怕要有一两百人。这些人来自各师和兵部下属各个单位,几乎全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士兵。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毕生走在艺术之路上。
        十几年二十几年之后,他们有的成为国内著名艺术院校的教授、副教授;有的旅居或定居海外,成为向世界传播中国艺术的华裔画家;有的转业回到地方,成为省市文联美协的领导和功成名就的艺术家;还有的一直留在老铁队伍里,东奔西突,南征北战,在用脚步丈量万水千山的征程中创立了大路画派,用画笔和刻刀记录着人民铁军的历史。
        可在当初,我们胸中虽然充满了锐气和自信,但我们却不敢妄言成功,只顾成长。直到累累果实挂满枝头的时候,依然不敢昂首朝天,只能俯首向地。成长了几十年,我们都要变成老树皮了,纹理中依然保留着坚硬和自信。回想自己年轻的时候,哪怕遭遇过风侵雪袭和杆打石击,却依然能够结出果实,给这个世界留下甘甜和回味……无悔,无憾!
        陆陆续续地,许多人已经离开。他们选择了自己的前程。脚下不管有水洼不管有泥泞,或许有一天会变成康庄大道,各有各的路要走。而摆在我面前的路始终是坚硬的,是曲折的,更是向上的,因为那是险峰和峭壁。
        面对险峰和峭壁,懦夫想到的是绝路,而勇士想到的是攀登。尽管我不敢妄称勇士,但我绝不会当懦夫一一
        我选择了攀登。
        不负韶华,感恩时代,眷恋沃土一一作为铁道兵美术创作集体中的一员,自然会有无尽感触、无尽倾诉。那些过往、那些故事、那些当年一起画画的战友,真想邀你们一起奔来笔端,再次相逢。
        一一丹青铺路,何日相逢?
        半个月前,也就是副指导员这次休假两人见面的第一天,白雪对他说:
        “咱们结婚吧!”
        六年以来,她第一次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本来是应该他先说的。可是,他要把主动权和决定权让给她,让她当爱的王国里的“女王”。
        不等他回答,“女王”接着说:“明天吧,我一天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一副指导员已经把结婚介绍信开好,并让她看了。
        她看了以后,就二话没说,只说出那五个字一一咱们结婚吧。
        于是,她立马到学校开信,带上户口本,当天就把结婚证领了。
        找校长签字的时候,校长一脸茫然,什么话也没说,可是他眼镜片后面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却分明在说:“白老师这是咋地啦,当军属当上了瘾?”
        她微微一笑。
        拿着那张校长签过字的介绍信,白雪身轻如燕,像飞起来一样扑到“老郑”怀里一一她终于开始叫他“老郑”了。
        “明天我们结婚”一一
        “要不要告诉谁呢?”
        考虑了半天,“女王”发话:
        “谁也不用告诉!”
        一一包括她的闺蜜赵英,也让她蒙在鼓里。
        赵英现在心情不好。那件事情还没过去,白雪不想让阴云从闺蜜的心头飘向他们的婚礼。
        赔礼认“罪”,那是过后的事情……
        已经决定了,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再犹豫。副指导员家在河南,也来不及告诉家里的老人了,等着以后再说。
        一切都是极俭朴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不办酒宴和仪式,不需要通知任何亲友,只是把床铺换成全新的被褥和枕巾、枕套。在副指导员的坚持下,给白雪和女儿丫丫各买了一身新衣服……
 
        她以为,结婚是个人生活中十分隆重的事件,是她和他的生命轨迹终于交逢的庄严时刻,完全没有必要把一些不相干的人请来,用烟酒糖果以及喜笑颜开来烘托他们的结合,在满屋子酒气和烟雾中让人来祝贺来摆布来评头品足。
        她讨厌虚荣心一一她不需要张扬、不喜欢显摆,更不想乞求任何人认可;传统的模式和外界的舆论,她都不屑一顾。
        结婚是她和他两个人的事情。两个当事人完全有权力、有理由,选择与常规不同的形式走到一起。
        她不欢迎任何外人进入他们的婚礼。安谧和神秘的氛围正是她为这场神圣的生命仪式所做的精心设计一一
        白雪从美术教师那里学会了一项手工技艺,制作“孔明灯”。还有人叫它“许愿灯”、“祈天灯”,这是一种古老的民族手工艺品。“孔明灯”依靠热气球原理,能够升空,通常在节日的夜晚到野外施放。施放前,她和他在灯罩上各自画上他们的生肖属相,代表着他们两个人的结合。
        那天晚上,他们带着孩子丫丫,来到学校大操场上。
        天空刮着微微的南风,北面是一大片田野;庄稼都收割完了,不必担心蜡烛燃尽灯会落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夜里十一点的时候,他们开始默默地许愿;“孔明灯”徐徐升空一一他们的婚礼正式举行。
        丫丫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望着飘飞的灯笼连蹦带跳。
        孩子的欢笑,是他们收到的最好的贺礼;漫天的星斗,是到场的无数观众;还有明月当空,为他们的婚姻作证……
        那个夜晚太难忘了一一
        别人的婚礼,是做给别人看的;而他们的婚礼,是献给自己的!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能见面待在一起的机会实在太少,每一个小时都值得珍惜。两个人商量着,这回要过一个完整的蜜月一一秤杆子要高高的,不能缺斤少两;灌水要足足的,让板结已久的心田彻底滋润。于是,他们就盼望着风调云顺……
        按照规定,白老师是应该有婚假的。该有的必须要有,有了就该有,没有白没有,那就用不着客气。
        不管是“水到渠成”也好还是“顺水推舟”也罢,校长这回算是真“开恩”了,没有在结婚这件事上卡他们……
        白雪有了婚假,那他们就可以出去走走了。那时候,旅游结婚比较时髦。他们决定:带上丫丫,全家也去“时髦”一回!
        到哪儿去呢?
        哪儿也不如北京好。伟大祖国的首都啊,红太阳升起的地方,全世界人民都向往的地方。
        正好,“老郑”假期结束归队的时候要经过北京,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在北京站转车,从来没有好好地在北京玩过。白老师和丫丫也都没去过北京,多好的机会呀!
        定了,就这样决定了。
        丫丫听说要上北京,兴奋得晚上连觉都不睡了。
        不睡觉哪行?
        一一那不就耽误大人们的正事儿了。
        白雪就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给她哼着催眠曲,给她低声唱起《北京的金山上》一一
        唱着唱着,丫丫真就睡着了一一她在她幼年的梦里,奔向了一直憧憬着的北京,那里果真会有一座金山?
 
        白雪掐着手指在算。
        她在算什么?
        一一在算哪一天是“风调雨顺”的日子。
        她想好了,并且事先必须准备到位:出行那天,必须要带上一沓排卵试纸,关键那两天,每隔两三个小时测试一次,力求在峰值时精准受孕一一
        枪枪打在十环上,“老郑”,你的枪法行么?
        这个将要在十个月后呱呱落地的孩子,这个由他们两个人亲身缔造的新生命,不能在北京生,也要在北京种一一这是一件多么神圣而又有深远纪念意义的事,可以载入家族的史册了!
 
        副指导员他们一家到京之前,我已经帮他们在“二招”预定了房间。“二招”是铁道兵第二招待所的简称。所长和我是老乡,平常就很熟。那时候,“二招”主要是给到京办事和往来路过的内部军人和他们的家属提供食宿方便。只凭一张介绍信或军人通行证,就可免费住宿。条件虽不是太好,但也能说得过去。过惯了艰苦生活的铁道兵和他们的家属,有这样的条件,就已经很满足了。
        在他们到来之前,我还做了一件别出心裁的事:在给他们预留的房间里,我拉着美术组的小庞,和我一起把这个房间装饰了一下。
        所谓“装饰”,不是那种很复杂的大兴土木的装饰,而是简单地布置了一下一一
        在房间里扯上拉花,摆上鲜花,增添喜庆的气氛;换上更干净一点的床单和被罩。未更换之前的床单被罩,经我和小庞的仔细检查,上面有一小块台湾省地图样的痕迹。
        小庞这小子人小鬼大,他明白那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就找所长要求更换。
        所长来看了,说那可能是“枪油”,洗不掉。
        小庞就笑了,调侃地说:“有出差带真枪的吗,那枪你擦过?”
        所长反应过来,却脸上使劲绷住笑,说:“换换换一一赶紧换!”
        他一连说了几个换。服务员连跑带颠地就给换了全新的床单和被罩,连窗帘也给换了……
        世界上的一切有生命的事儿,对于成人来说都没有了秘密。人们都知道花是怎样开的,果子是怎么结出来的;自然界的万物之间延续生命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让人感到好奇。
        缔造生命的地方与方式,因此变得神圣和神秘……

张衍海长篇小说《雪恋》连载三十七(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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