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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越抗美让敌机成为瞎子 ——援越抗美记忆之三
作者：铁十三师蔡纯柏
发布时间：2020-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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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越抗美期间，我所在的部队六支队三十四大队，进驻奠边府至越老边界的西庄区域，承担抢建抢修连接胡志明小道的十二号公路，由于该区域战略地位的重要，美军每天都要派多批多架甚至几十架飞机前来侦察、骚扰、轰炸。只有切实做好防空工作，积极躲避，严格控
援越抗美期间，我所在的部队六支队三十四大队，进驻奠边府至越老边界的西庄区域，承担抢建抢修连接胡志明小道的十二号公路，由于该区域战略地位的重要，美军每天都要派多批多架甚至几十架飞机前来侦察、骚扰、轰炸。只有切实做好防空工作，积极“躲避”，严格“控制”，敏捷“防空”，最大限度保存自己，才能保障修路任务的完成。
部队到达奠边府当天晚上，我们就在营房四周挖防空洞、防空壕，在离营房较远处和营房工地之间，挖猫儿洞，为积极“躲避”提供御敌盾牌。防空壕从班排门口挖到防空洞口，防空洞挖在土石很厚的山岩边。我当时是连队的文书，连部设在防空洞和一排、二排之间，洞前有一条小溪，四周密林遮掩，上有几十米土石，内有粗树支撐，十分坚固。进洞十多米向两边拐弯，左与一排防空洞相接，右与二排相通。当时我们朝二排方向挖洞时，遇到了坚硬的土石层，好长时间也未挖通。我估计可能是方向不对，统计员却说，他贴洞壁听到那边铁镐钢纤与山石碰撞声。他用大锤敲击前方土石，对方也在那边回敲，说明方向正确。我们奋力挖呀挖，当最后一镐把洞挖通时，两边战友同时欢呼起来，“通啦、通啦”！那高兴劲儿犹如红军会师。我们这个洞打通后，各班排的洞都通了，共有八个洞口，即使一、两个洞口被炸塌，从其它洞口照样可以进出，真像中国当年抗日战争时期的地道战，在越南的奠边府重现，有的战士还哼起了地道战之歌。我们过去用地道战对付日本人，现在用防空洞对付美国人，即使美国人有空中优势，又能奈我几何？就像毛主席诗词中说的，“黄洋界上炮声隆，我自岿然不动”。
控灯、控烟、控地表裸露，是防范敌机的又一个重点。为躲避敌机轰炸，部队白天睡觉，夜间施工。每天夜里，工地灯火通明，人头攒动，铁锤敲击钢纤的琅琅声，镐锹挖土掀石的撞击声，板车拉土的吆喝声，推土机的轰鸣声，不时传来的放炮声，汇成一股气势磅礴的交响乐章，激越震撼。为防敌机轰鸣声被工地喧闹声淹没，整条公路上，各连都在山顶上设立了防空哨，实行联防联控。谁最先听到敌机声音的，就先鸣枪报警，邻近的防空哨跟着接力鸣枪，战士们听到连环枪声，快速将马灯、电石灯熄灭，整条公路瞬间一片漆黑，融入周围黑暗世界，使敌机成了瞎子。就像古代烽火台的狼烟，一个峰火台发现敌人后，立即放火点烟，相邻的烽火台接力点，一直传到作战指挥中心，指挥将领迅速作出决策，出其不意打击敌人，使敌人狼狈逃窜。中国古人的军事智慧，被运用到越南战场，难怪具有空中优势的美军飞机，在夜战中占不到任何便宜。
连队驻地虽在竹林中，也严格控灯，防止晚间被突然飞来的敌机用高速摄像机拍摄。这儿的竹子不是笔直向上长，而是像莲花一样向四周发散。战士们就势修路，建成竹荫大道，就势平整土地，建成竹荫球场，营房全部在竹荫的掩映之下，不让任何地表裸露。炊事班还挖分散烟道控烟，防止暴露目标。
耳聪、腿快、反应灵敏是防范敌机的重中之重。敌机是超音速的，稍有疏忽就可能釀成难以预料的后果。战场环境练就了大家敏锐的耳朵，哪怕睡得再沉，一丁点儿飞机声都能听得到，对敌机侦察飞行声和俯冲投弹声也能分辨清楚，并及时防空。而放炮炸石声、机械轰响声再大，也能安然入睡。我们连队遭受过两次大轰炸。第一次，是一个星期六的早晨，战士们夜间施工回来，刚入梦乡，几架敌机突然向驻地飞来，战士们人虽睡，耳朵却在值班，听到远处微弱的轰鸣声立即翻身下地，箭一样冲进防空壕，沿壕进入防空洞。
那天，我在睡梦中隐约听到敌机微弱的轰鸣声，一下子惊醒，瞬间那声音就转成轰隆隆的俯冲声，我连外衣都未来得及穿，就向防空洞冲去，刚跑了几步，炸弹冲击波就到了，我本能地卧倒在一个土坎旁，几乎同时，一声惊雷似的巨响，直扑耳鼓，震得两耳几乎失聪，紧接着弹片、石块、土块铺天盖地砸下来。由于土坎的掩护，我没有被弹片和大石头击中。弹石雨刚过，我一跃而起，继续向防空洞冲去，刚跑几步，第二架敌机又开始俯冲，凭感觉正在投弹，我闪电般跳进防空壕，又是一声巨响，一阵弹石雨袭来，由于躲得及时，并未受伤。就在敌机第三次投弹前的一刹那，我冲进了防空洞，边跑、边跳、边卧连自已都难以相信，动作是那样协调敏捷，勘比冲击奥运会冠军的刘翔，这大概是人们常说的在紧急状态下的应急反应吧。据说有的动物在过激状态下，其跑的速度和跳的高度几乎可提高一倍。在我身后冲进防空洞的是材料员。统计员看他神情紧张，就恢谐地说：“你怎么才来呀，我们打牌三缺一，正等你呢！”隨着这一句玩笑话，他的情绪放松了，笑着说，我胖嘛，当然跑的慢些。不过不要紧，一般石块打到我脂肪上会弹回去。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
敌机第二次轰炸是两个月以后，那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天空碧蓝碧蓝，大地如平静湖水般幽静，生怕吵醒施工一夜刚刚熟睡的战士。突然远处传来轻微的轰鸣声，还未容人辨别，就惊雷似的向头顶滚来，被惊醒的战士们迅速熟练地奔进防空洞内。我当时路过木工棚，几名战士正专心修理急需的工具，我一边大喊快防空，一边和战友们快速地跳进猫儿洞。这时直感冲击波猛冲耳鼓，直扑心脏，像从高空坠落时整颗心都被提起来一样，接着传来几颗炸弹霹雳般爆炸声，其中一颗落在我连驻地中间，弹片、石块、土块暴雨般倾泻下来，顿时天塌地陷，日月无光。我躲的猫儿洞顶几乎被震塌，敞开的半面洞口被石块黄土填了一小半。飞机过后，只见二排四个班营房全部被掀倒。另一颗炸弹在离营房较远的炸药库旁爆炸，把一管管炸药掀飞得满山满坡，幸好雷管放在较远的山洞中，炸药未被引爆。
敌机来临时，木工班蔡泰山没有猫儿洞可躲，便急中生智，敏捷地背起为伙房做的大案板，猫着腰向防空洞跑去，弹片石块雨点般砸向案板，一块弹片深深扎入板中，把他打了个踉跄，他边跑边骂：“狗娘养的美国鬼子，有本事就炸吧！我有装甲，不怕你！”在骂声中，他毫发无损地跑入洞中。事后有的战友开玩笑，你不是蔡泰山么，泰山压顶不弯腰，你怎么弯腰跑呀？他说：“我那是忍辱负重，现在弯腰是为了今后更好地直起腰杆与美国兵战斗！韓信还忍受过袴下之辱呢。”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在奠边府期间，敌机侵扰、轰炸是家常便饭，哪天不来飞机反而不正常。任凭敌人闹腾，战士们的心态始终是积极的、乐观的。在大家眼里，生活仍然美好，到处充满生机。每天太阳准时从竹缝中升起，伤痕累累的大树依然高大挺拔，被烧枯的小草不久便抽出新芽，弹坑边的野花照常迎风怒放。战士们和大树、新草、黄花一样，始终充满朝气，读毛主席著作，唱革命歌曲，不少人特别喜欢打球、看球，竹荫球场经常围满了人，打球的穿着背心生龙活虎、奔跑跳跃，围观人的心随着球的节拍起伏，当一个球投进篮时，迎来一片喝彩，当一方获胜时，人们更是欢呼雀跃，其热闹程度犹如国际顶级大赛。这就是战地黄花分外香吧！
援越抗美三年，敌人派来那么多飞机，扔了那么多重磅炸弹，结果轰炸成为空炸，我连不仅圆满完成了抢建抢修任务，而且无一人在轰炸中伤亡（只有一位战友在排除哑炮中牺牲），谁是胜利者，谁是失败者，不是一目了然吗？不久我们昂首阔步凯旋回国，而具有空中优势的美国大兵却狼狈不堪地滚蛋了，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讽刺啊！
2020年10月20日
（校对 李汪源）
（校对 李汪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