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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形式跟着史可法畅游明朝各地之三 何如宠途经淮安府
作者：铁二师史锡腾
发布时间：20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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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将落时分，一艘官船沿着运河驶至淮安府清河城，两岸早有一班官员在此迎候多时。一看到船只在码头边缓缓停稳，不等船中主人露面，迎候官员中为首的一员立即登船，进入客舱，向端坐于舱中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拜道： 漕运总督杨一鹏率驻淮众官员前来叩见何
太阳将落时分，一艘官船沿着运河驶至淮安府清河城，两岸早有一班官员在此迎候多时。一看到船只在码头边缓缓停稳，不等船中主人露面，迎候官员中为首的一员立即登船，进入客舱，向端坐于舱中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拜道：
“漕运总督杨一鹏率驻淮众官员前来叩见何阁老！”
“杨大人过谦了，何某乃一介布衣，怎敢惊动杨大人！”
“何阁老德高望重，乃吾等学习之楷模，更何况皇上圣旨已下，请何大人再度出山，卑职岂敢不前来迎送！”
“杨大人请坐，也请岸上众官员不必拘礼，随意歇息！”
何大人的贴身护卫向岸上传达了主人的吩咐，那些在岸上等候多时，早已经腰酸腿痛的官员们立即三三两两找地方休息，漕运总督杨一鹏也就势在何大人右侧的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位年过花甲，态度谦和的何大人，就是前两年已经辞休的武英殿大学士、次辅兼礼部尚书何如宠。何如宠是安徽桐城人，明神宗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天启元年，他升礼部侍郎，因母病故未到位，守孝满后才赴任原官。当时正值魏忠贤专权，东林党杨涟、左光斗等遭陷害。其时魏广微骄横得志，上疏弹劾何如宠，说他与左光斗既是同乡，又是好友，实为同党，因此被革职。崇祯帝即位，二魏受到惩处，朝廷起用何如宠为吏部右侍郎，旋即改任礼部尚书。二年，他和周延儒、钱象坤等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当年十月，皇太极带领十余万清兵绕道蒙古入侵京师，造成了兵部尚书兼蓟辽督师袁崇焕被凌迟处死的冤案，还要对他家人诛灭九族。作为同朝好友，何如宠相信袁崇焕决不会与外虏沆瀣一气，更不会背着皇上引领清兵来犯京师，这里面一定是皇上误信了奸言。他凭着皇上对他的信任，千方百计进行援救，虽然最终没有保住袁崇焕的性命，但还是救下了袁氏九族三百余口。不久后，又有人弹劾阁臣钱龙锡，说他与袁崇焕有着特殊的关系，说他支持袁崇焕擅杀毛文龙，还说他在袁崇焕入狱后，又出面营救，并挑拨祖大寿叛逃。因为这一系列问题，钱龙锡被撤职查办，并险遭大辟。老臣韩爌也因为是袁崇焕的老师而遭人弹劾，于崇祯三年辞官回家。接着大学士孙承宗也辞官回籍，李标、成基命、钱象坤相继致仕，内阁中仅剩下他和周延儒、周道登、温体仁、吴宗达四人。到了四年八月，何如宠感觉到朝廷中直臣遭受排挤，奸臣结党营私，再在内阁中呆下去也十分别扭，便给皇上接连上了九道疏呈，终于获准辞职，回到南京养老去了。
不想才过了一年多，京师突然颁下圣旨，崇祯帝召他立即赴京，让他再度出山出任首辅。虽然他内心不想再回官场周旋，但既是皇上圣旨来召，也不能拒绝，便匆匆忙忙上了路，乘船由京杭大运河一路北上，经扬州，过高邮，日行夜歇，也不曾惊动沿途的官府。不想今天来到淮安，竟把淮安的这么多官员惊动了。
淮安，开府于东晋安帝义熙七年，明朝时为南京治下的一个府。它南接扬州，北邻徐州，西靠凤阳，东临东海，西南距南京五百里。由于淮河、大运河由此流过，这里的历史悠久，交通便利，人文荟萃。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为了加强对南方的统治，使南方大米、绸缎、贡品能源源不断地运往帝京，大规模整治和修饬了京杭大运河。为控制这条经济大动脉，使之畅通无阻，明王朝在淮安设漕运总督署，建立了府署、钞关，专管天下各省漕运事务。漕运总督不仅有兵备、财政、司法审判以至行政管理等权力，还兼巡抚淮安、扬州、凤阳、庐州四府，并提督军务。为了保证漕运畅通，除原有的漕运总兵、参将等武官外，又配备了漕储道、漕运理刑等一系列官属，他们分工明晰，文督催，武督运，还兼管河道。加上本地驻军淮安、大河等卫所，每个卫所几千人，淮安城内小至七品县令，大至二、三品总督大员，到处是官衙，有“官如传舍”之称。
这漕运总督杨一鹏掌管一方大权，消息十分灵通，一听说新任首辅今日经过本地，连忙指挥上上下下大小官员老远赶到运河码头迎接，并在衙署中准备了盛大宴席，准备为何阁老接风。
不想杨一鹏刚向何如宠说明来意，何大人的头就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连连推辞说：
“何某这次赴京，一路都不曾惊动地方。再说本人由于路上偶遇风寒，身体也不适，只想休息，不思茶饭，众人的心意何某谢了，但何某今天就恕不从命了。”
杨一鹏是何等能干之人，哪能就凭着这几句话就能将他打发走。他笑着说：
“大人一路辛苦，才致身体不适。按说应该上岸暂歇两天，活动活动筋骨，适度增添营养，养好身体，才好更快赶路。今晚卑职也不客气，并未为大人准备什么山珍海味，尽皆是些清淡爽口的小吃。大人随便用些，到驿站中好好休息一晚。楚州地处运河交通要道，许多文人墨客都在这里留下珍贵的篇章。明天大人若有精力，还可以到附近名胜古迹去转一转，想必会有大人感兴趣的东西。”
不想这几句话引起了何如宠的兴趣。他笑问道：
淮安万柳池
“我记得好像是唐朝宝历二年，白居易与刘禹锡一同应诏回洛阳，途经楚州，刺史郭行余盛情挽留，游览楚州名胜。他们宾主在开元寺歌咏枸杞井等地方，留下了一组诗篇，其中有白居易的名句‘淮水东南第一州，山围雉堞水当楼’，千古流传，很有影响。不知这首诗是否还在？”
“大人好记性。这首诗至今还保留在开元寺中。开元寺是唐开元年间所建，就在城内西南万柳池中。万柳池为唐代名胜，吴承恩散曲《南吕一枝花》中，首句即为‘唐时万柳池’。”杨一鹏见何大人对诗赋感兴趣，他便投其所好，也搜肠刮肚地找了些文绉绉的内容大谈了起来。
何大人仍然对开元寺情有独钟，他等杨一鹏说完《南吕一枝花》，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
“刘禹锡当时也作了《楚州开元寺枸杞井》一诗，诗云：‘僧房药树依寒井，井有香泉树有灵。翠黛叶生笼石甃，殷红子熟照铜瓶。枝繁本是仙人杖，根老新成瑞犬形。上品功能甘露味，还知一勺可延龄。’诗前还有小序：‘楚州开元寺北院，枸杞临井，繁茂可观。群贤赋诗，因以继和。’既有‘群贤赋诗，因以继和’，大约是郭使君等人先前曾在此作过一首或数首好诗，刘、白二人后来随和。只是白居易、刘禹锡的和诗仍在，可这位东道主郭使君的诗，今却不传。哎，老身在这里瞎说，不知是也不是，让杨大人见笑了！”
“是啊，是啊，寺中确实是没有留下郭行余的原诗，而白居易题为《和郭使君题枸杞》的诗也的确保留在寺中。诗好像是这样写的：‘山阳太守政严明，吏静人安无犬惊。不知灵药根成狗，怪得时闻吠夜声。’也不知道卑职记得对不对，就在何阁老面前班门弄斧起来了。”
“不错，不错，这首诗就是这样写的。杨大人好记性。”
见何如宠仍然没有上岸的意思，杨一鹏又说：
“大人，万柳池还有八景，它们是：月映仙桥、雪封鹤井、柳堤烟雨、茆茨灯光、野寺晚钟、芦汀雁集、远浦归渔、疏林霁雪，都值得大人前去看看。另外，秦汉时期，淮安出了文武两个名人。一是名将韩信，是兴汉三杰之一。今淮安城内有多处关于韩信的遗迹，如胯下桥、汉韩侯祠、漂母祠等；二是辞赋大家枚乘、枚皋父子，在淮安也留下不少遗迹……”
杨一鹏说了诸多，可何如宠仍然没有上岸的意思，他只是说：
“淮安确实是历史悠久，人文荟萃之处，只是老身今日确实精力不济，实在不能上岸拜访。只好拜托你向岸上诸位解释一下，日后自有机会。你看怎样？”
见何如宠已有送客的意思，杨一鹏只好讪讪的说：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呆一会卑职派人送一些清淡可口的食物到船上来，何大人好歹吃一些压压饥，也好让吾等心中好受一些。”
见杨一鹏有这样的话，何如宠才说：
“也好，也好。另外，倘若杨大人晚上方便，现在也就不要走了。还有知府万大人，就留在船上，一同胡乱吃些，顺便谈谈心。”
杨一鹏连忙说：
“方便，方便。就按何阁老说的办。我这就上岸打招呼去。”
何如宠用手势制止住了转身要下船的杨一鹏，说：
“既然大家来看我，老身也不能就这样无礼，再怎么，也应该出去见见大家。”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走出船舱，来到船头，先对岸上百官四下摆了摆手，然后对大家大声说：
“岸上诸位父老，本人这次途经淮安，承蒙大家来此看我。由于旅途不适，精力不济，就不上岸打扰大家了。在此何某对大家的盛情深表感谢！”
说着，他又对着岸上众人作了三个揖，众人齐声欢呼，还礼。
晚上，就在船舱中，杨一鹏、万知府陪着何如宠边吃边聊。当然，这些美酒佳肴都是二位地主命人从岸上送上船来的。这时的何如宠却食欲大开，神采焕发，谈天说地，博古论今，完全没有“不适”的样子。杨一鹏、万知府正在诧异之时，只听何如宠问：
“从南京一路行来，见到沿途官船云集，漕运繁忙，好一片太平景象，这与老身在南京所听到的情况并不相符。”
杨一鹏答道：
“卑职也是刚刚到任，才到淮安不久，但知道这一带最近并不安宁。万知府仍当地的父母官，对当地情况要比我了解得详细得多。我看还是请你向何大人介绍吧！”
万知府谦虚地说：
“哪里，哪里，杨大人见笑了，卑职那里会比杨大人清楚。不过作为当地地方官，自然还是该由卑职来向何大人禀报才是。”
于是万知府将最近一向时淮安周围的情况详细地向何如宠介绍了一番。
自古到今，淮安始终是大运河的重要枢纽。以前的国都都是设在陕西或河南，所以漕运都是由南方先到淮安，再由淮河向西、向北而去到达京城。元朝以后，疏凿了由北京直接向南的河道，在徐州、淮安一带与原先的大运河相连，淮安等地便成为运输粮食、官盐、茶、麻的中心，加上西南方洪泽湖边泗州的太祖陵和位于凤阳的中都皇陵，都是朝廷要重点护卫的地方。但这一片的行政布局与兵力配置却都很不够，特别是淮西、皖北，向无坚城，兵备久驰，守御困难，一旦有事，大兵可以直下留都。而早在崇祯元年，皖西就屡有反民活动，对抗官府。最近在江北安庆、庐州一带，扫地王张一川以英山、霍山为窟穴，野掠黄麻之间。假如西部流寇顺江而下，或从鄂豫皖交界处的连绵山区渗透过来，以现在的防御措施是很难抵御的。
何如宠听了万知府的分析，连连点头，表示深有同感。等到万知府介绍完毕，他忽而话题一转，说道：
“自从老身致仕以后，一直过着陶渊明的隐居生活，从不过问时事。这次圣上突然让老身复出，让我心有疑惑。朝中那么多年轻有为的人物辅佐左右，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又想起了何某。”
杨一鹏回答说：
“难道大人不知，就在不久前，首辅周延儒被罢黜了，皇上手边无人，自然会想起启用何大人。”
“内阁中不是还有其他人么？”
“周延儒一走，现在就剩下温体仁、吴宗达二人了。”
“皇上为何没有用温体仁？他本来就居于次辅的位置，又深得皇上的信任，按说周延儒走了，就该轮到他了。”
“这皇上的心思，下官实在不知。不过下官可以猜测得到的一种意思是，皇上还是认为何大人德高望重，才是胜任此职务的最佳人选啊！”
这句拍马屁的话并没有让何如宠高兴，相反，他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节选自《史可法全传》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