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 嫂 陈 祖 珍 （一）

　　军嫂陈祖珍，是原铁道兵二师六团电影组副组长邓永福的妻子，她与丈夫分居两地，肩负着两个家庭的重担。在她的身上凝聚着家国情怀、勇于担当、爱岗敬业、自强不息的精神，她是千千万万个军嫂的缩影。

　　                                                                                                                            —— 题记

　　七十年代末，湖北宜昌。

　　市商业服务公司办公室来了一位解放军同志，说要外调该单位一个叫陈祖珍的工人，办公室主任很诧异地问：“她有什么问题吗？”原来陈祖珍跟一位铁道兵部队的军人正在热恋，部队规定必须在婚前对女方的政治思想和工作状况进行调查。主任听完呵呵地笑了，他说：“陈祖珍同志啊，那没得说，她的政治表现和工作态度都特别优秀，反而我倒想听一下你们的同志情况，不知道跟我们这位姑娘般配不般配。”谈笑中，把原本严肃的气氛调节的轻松许多。

　　主任非常自豪地说：“在我们商业系统，没有人不知道陈祖珍啊，那可是个大明星。她有理想、有抱负，工作上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从七六年开始，一直是我们公司，我们商业局，乃至宜昌市、地区和湖北省的劳模和生产标兵，曾获得‘有特殊贡献湖北青年’的光荣称号，当选为湖北省和宜昌市人大代表，还上过人民日报呢！”

　　是的，1984年6月12日的人民日报同时还刊发了一段小诗： 剜去足底的厚茧、病根，

　　剜去眼中的偏见、浅薄。

　　世俗的痼疾在到下丧胆，

　　崭新的观念在刀上塑造。

　　图为人民日报刊发的照片《神刀手》

　　年轻时的陈祖珍是大家公认的美女，中等个，一排齐整整的刘海配着两只马尾辫，红扑扑的脸庞恬淡清秀，身着简朴的红卫装，活泼中透出一股自信和倔强。那年高中刚毕业，就被分配到三峡洗染社工作，不久当地的洗浴行业招工，准备开辟修脚业务，她很年轻，就义无反顾到工农兵浴池来了。平时里除了修脚，还要帮忙清除浴盆污垢，装卸煤炭，没有一个是轻松活，可她都抢着干，累倒没啥说，活像一个掏炭的矿工，附近的人都怜惜她，说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然而她总是擦把汗水扬着头，傻乎乎地嘿嘿一笑，脏兮兮的脸蛋惹来一片会意的笑声。

　　与陈祖珍恋爱的这位兵哥哥叫邓永福，是我在襄渝铁路建设时认识的，人长的特别精神，浓眉大眼，酷像央视主持人水均益，一米七八的个头，好威武。当年他在二师六团电影组任副组长，我被临时抽调到团部帮忙，就安顿住在他们的营房里，他为人热情，平易近人，我干脆就称他永福兄。以后他出差到西安就会找我，记得74年初我们一起去了临潼，看兵马俑勘探发掘现场，当时只是一个直径不足一米的井口，还用塑料布苫着，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他却饶有兴趣地看了好久说，这阵势肯定不会小，秦始皇可不是一般的帝王呀！

　　还有一次，她们俩在去看影展的路上，被迎面走来的警备区巡查兵挡住，原因是邓永福把军用挎包没有斜背在肩，违反部队军容风纪的要求，纠正之后，巡查兵问他哪个部队的，他端正地敬了个军礼：“报告，我是铁道兵……”没等他讲完，被对方打断：“理解，下不为例！”那天他羞愧得整天都没说话。

　　人到谈婚论嫁的年龄，每次探家，家人就会问起邓永福的婚事，他妹妹邓永莲张罗得地最积极，介绍了不少自己的同学和朋友，都让他搪塞过去了。一次，妹妹问，你是啥意思嘛，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邓永福终于向妹妹坦露了自己的心思，原来是他妹妹的同事加密友陈祖珍，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陈祖珍很早就认识了邓永福，打心眼里也很崇拜这位兵哥哥，邓永福的家在距宜昌几十里外的宜都县，每次探亲，陈祖珍总跟着邓永莲一起到车站接送，她比邓永福小一大截，所以就没敢往那个方面想，只是喊他大哥。时间长了，俩人似乎都有了感觉。就在列车站台上，邓永福终于鼓足了勇气，对陈祖珍结结巴巴地说：“祖珍，我在心里憋了好久了，今天……只想对你说，你……喜欢军人吗？”

　　陈祖珍腼腆地轻轻说：“我非常喜欢。”声音虽然很小，可语气很坚决。

　　“我们交个朋友可以吗？不需要马上回答我，慢慢想，我等你，这是我的……通信地址。”邓永福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已写好的纸条递给她。

　　鸿雁传书，把两颗年轻的心拧到了一起，据说，他们将这些信件一封不少地珍藏几十年，前些年还把这些书信按时间顺序整理好，自己打印了一本“军地情书”。

　　第二年初秋，邓永福下连队锻炼，担任代理连长，陈祖珍去了连队看望他。列车慢慢驶进山西古交车站，就看见邓永福跟着车厢一边跑一边挥舞着军帽。站台里，看着汗涔涔的他，陈祖珍递给他毛巾，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捧大枣，双目相视都笑了，笑得比大枣还甜。

　　晚饭以后，俩人坐在小溪边，一起欣赏着风坪岭的夜色，满天繁星下，朦朦胧胧的远山显出一道弯曲的轮廓，寂静而神秘，附近的农舍灯火闪烁，偶尔机动车突突突驶过，消失在夜幕中。陈祖珍从怀里取出一支“英雄牌”钢笔送给邓永福，羞涩地说：“大哥，送你一支笔，你可知道我的心思？”

　　邓永福接过笔兴奋不已，使劲攥在手中，是信物？还是爱意？他却故意大咧咧地说：“这个问题简单，就是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呗。”

　　她使劲捶了邓永福一拳说：“你就装吧，我的大英雄！”

　　一阵湿润的风吹来，寒意袭人，他趁势把陈祖珍一把揽在怀里。急促的气息近在咫尺，异样的幸福感瞬间蔓延而至，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一双裹着创可贴的手，真的不易啊，陈祖珍的手布满了修脚的刀伤。

　　熄灯号响起，俩人相拥着走向营房……

　　桥梁工地上，战士们在浇筑混凝土桥墩，搅拌机隆隆作响，灰土弥漫，陈祖珍问一位战士，咋没见到你们连长，战士抬手一指，在高高的桥墩上，邓永福正光着肩膀安装钢模板，她看的得好激动，对军人的爱油然升华，又那么深沉。

　　在连队探亲，陈祖珍把自己当成战士一样，戴着安全帽跟进坑道，发现有几个战士挽起裤腿时，下肢血管像蚯蚓一样曲张，明显凸出皮肤，曲张呈团状或结节状，有的毛细血管扩张、网状静脉、踝部潮红，她关切地问：“怎么搞的？”战士们羞涩地放下裤腿。根据自己的经验，她从镇上买来生姜和干辣椒，煎煮后给战士泡脚，泡完后，她麻利地擦干，然后趁热用双手来回搓揉按摩，有的人不好意思地说要自己来，她就教给他们如何按摩、抬腿、翘脚、扳足、扭膝等手法，详细讲解加快腿部血液循环，使腿部的静脉血液及时回流，有利于减轻腿部的静脉瘀血，防治下肢静脉曲张的道理。她还凭着自己高超的修脚技术，给脚疼的士兵挑鸡眼，去死皮。短短的几天里就没有闲过一会儿，要么在炊事班帮着择菜洗灶具，要么跟着到工地送饭……，指导员打趣地说，这个女娃儿真是泼辣能干，邓永福啊邓永福，就等着享福吧，而且是永远有福。

　　陈祖珍曾担任湖北省、宜昌市两届人大代表，她说：“当人大代表是一种荣誉，更是一份老百姓的信任。当人民代表就必须代表人民的利益，反映群主愿望与诉求，实实在在履职尽责。”

　　我听过这么一档子事，有个甘肃临夏的小伙子叫田耿，背井离乡来到宜昌打工，由于没有多少文化，也没有技术，只能在一家食品厂烤面包，这小伙干活肯出力，深受工友们喜欢。一天他刚把面坯放进电烤柜不久，突然停电了，于是赶紧去找电工师傅，原来是厂里设备用电负荷太大，总开关跳闸。厂领导不了解情况却对小田兴师问罪，让他赔偿损失，倔强的田耿觉得很委屈，顶撞了领导，被厂里辞退了。

　　小田卷起行李离开了，走投无路的他白天捡废品，晚上蜷在一个拆迁工地，后来工友们找到了他，为他打抱不平，鼓励他跟厂长要个说法，然而好几次都被厂里的保安扭出大门。有工友告诉他，可以向人大代表反映，或许维权会成功的，并给他介绍了湖北省第五届人大代表陈祖珍。

　　那天，陈祖珍下班回到家正在做饭，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伙子站在面前，她赶快请进坐下，可小伙却扑通跪下：“姐姐呀，你要为我做主啊!”陈祖珍端来饭菜，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情景，心里一阵酸楚。

　　“小兄弟，不要急，吃完饭咱俩慢慢说。”田耿边吃边说，几次说得都咽不下饭。讲完后，陈祖珍严肃地对他说，你的遭遇让我心里也很难过，我一定会尽快去处理，但是有一条，你所说的必须是完全真实，不能有一丝隐瞒。

　　“我的很多工友还可以作证，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叫电打雷劈！”小田异常激动地说。

　　陈祖珍第二天专门找到厂里，以人大代表的身份见到厂长，说明来意后，厂长有点满不在乎地说：“辞退一名农民工，你们人大也管？现在实行的是厂长负责制，你知道吗？我有权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看着眼前年轻的人大代表，轻蔑地弹了弹手中的烟灰。

　　“你可以轻视我，但不能不尊重人大，敬畏法律是一个厂长必须具备的条件。现在无论什么体制，都必须在法律的框架下运行，厂长负责制不是一言堂，不能单听一面之词，不问青红皂白就随意辞退工人。”陈祖珍严词以对，没有丝毫的妥协，一下子把对方怔住了。她接着又说：“厂长是上级任命的，他违反了法律、法规，人大有权建议有关部门撤销他的职务！”这位厂长的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子，在陈祖珍面前不堪一击，彻底软了下来，这才想起给客人倒水。

　　“农民工是城市建设、经济发展的主力军，爱护他们，维护他们的切身利益是咱们共同的责任和义务，你说对吗？”厂长连忙说：“对对对，我错了。陈代表，你说，下来我该怎么做，我会立刻纠正，这也算是亡羊补牢吧。”他一把扯下几张抽纸，擦去额头渗出的汗珠。

　　临走前，陈祖珍留下三条建议：一、马上恢复田耿工作；二、按照原来工资标准，给予补偿；三、对全厂机器设备及用电设施进行一次全面检修，消除隐患，确保安全。

　　第二天，田耿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像这样的事例还有许多，在四季飘香的果园，在挥汗如雨的稻田，在洒满阳光的操场，在交易繁忙的早市，都经常可以见到陈祖珍调研的身影，为国家经济发展建言献策，认真地履行着人大代表的职责，递交了很多篇议案。她看到城市道路低洼不平，而且经常挖了修，修好又挖的现象，就提出了“市政道路综合开发与养护”的议案。她还从本职工作的角度思考，认为修脚是采用我国传统医术和刀法相结合，专为足疾患者修治脚部皮肤和趾甲病痛的技艺，已形成中医外治的一个组成部分，为了传承和发扬光大这一技艺 ，她又提出将修脚技艺纳入职业技术学校教程的议案。

　　                                                                                                                                （未完待续）

      校对：郭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