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负米 不可复得

       对清明节的描述虽有“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失魂落魄的伤感诗句，但也有“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 踏青寻春的怡人佳作。

　　小时候的清明节，虽没有吴惟信诗句中那般诗情画意，却也是个快乐的日子。与同学们一起带上爱吃的干粮，背上军绿色的水壶，跟随老师踏青、郊游、拜谒烈士陵园。对革命英雄纪念碑后面的烈士、死者充满了崇敬。他们成为我心中的榜样，那些名字是教科书，是昨日时光，也是遥远的远方——没有诗意，却是令人向往的精神世界。

　　那个时候，这个日子，没有悲伤，没有哀愁！

　　成年后，没想到，父亲竟然也成了纪念碑后面的人，文林山革命公墓抗日一馆成了他的常年驻地。

　　从此，年年清明节，母亲带着我们一家人，登上高高的公墓台阶，看望祭奠父亲，诉说无尽哀思。

　　从此，这一天，多了前一首杜牧的诗句中所写那种伤感悲愁，再也不是万里晴天、无忧无虑，再也没有背着干粮、放足郊游似的单纯快乐。一家人有相聚也有欢笑，但那也都是自我掩饰和彼此间的安慰，因为毕竟生命不可再来，父亲只能活在我们的心里；毕竟我们都还年轻不惧死亡，经得起岁月的摧残。

　　那时，妈妈呀妈妈，我们无法理解她的心中有多么寂凉！

　　十多年前，文林山革命公墓主楼周边向外扩建，按照“入土为安”习俗，有的老革命入了土，抗日一馆多出了一些空位，一些家属也能为生后买个位置。我们家以在抗日馆为荣，没有将父亲迁移出去。

　　十多年后，2019年，母亲也与父亲住到了一起。陪我走过将近60个春秋，终于放手让我成了一个“孤儿”，也让哥哥、弟弟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父母倒下离去，我们就成了山头上迎风冒雪的那几棵树，天塌下来我们自己顶。

　　三年来，因为疫情的管控，今年第二次去看望父母。只见“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我心空荡无依，泪眼婆娑模糊，天空灰暗阴郁，没有教科书，没有远方……

　　我问母亲怎么不住在家？我总做梦找不到您。我说，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您，本来您至少可以活到九十六，与外祖母、太祖母一样的年岁。我知道母亲不喜欢阴暗肮脏的地方，还好那里很干净还有父亲陪伴。

　　父母双双不在，日子常常像清明节一样哀伤。家中所有一切均是与母亲一起生活的温馨回忆，睹物思人，音容笑貌言谈举止历历在目。父母的照片就摆放在客厅的柜子上面。希望，他们能看到我的日常生活，我若感伤也能随时轻唤他们几声。每每望着照片，总忍不住长叹：

　　“一恨一洒血，何以报春晖？”欲学子路百里负米，却与父母天各一方。

　　2023年4月5日晚

　　作者：铁十三师二代

　　（校对：张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