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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往昔峥嵘岁月 襄渝铁路建设片段

作者:陈振红(铁道兵八团学生十三连 ) 发布时间:2023-04-18 点击数: 稿件来源:王云祥 推荐 责任编辑:郑建军

一、离开学校,奔赴陕南当卡车徐徐开动时,老师和亲人们那期盼的眼光久久不能忘怀。一九七0年八月,为了支援三线建设,西安市部分六九届初中毕业生奔赴陕南秦巴山区,去建设国家战略大动脉——襄渝铁路。汽车行驶两个小时,进入了秦岭。这些十六、七岁的城市学生没见过这么大的山,这么多的山,兴高采烈的交谈、欢呼。山越来越高,路弯弯曲曲,悬崖沟壑,汽车缓慢地行驶,恐惧的心理赶走了欢快,大家开始默不作声。车在山里一路颠

忆往昔峥嵘岁月 襄渝铁路建设片段(图1)

一、离开学校,奔赴陕南

当卡车徐徐开动时,老师和亲人们那期盼的眼光久久不能忘怀。一九七0年八月,为了支援三线建设,西安市部分六九届初中毕业生奔赴陕南秦巴山区,去建设国家战略大动脉——襄渝铁路。

汽车行驶两个小时,进入了秦岭。这些十六、七岁的城市学生没见过这么大的山,这么多的山,兴高采烈的交谈、欢呼。山越来越高,路弯弯曲曲,悬崖沟壑,汽车缓慢地行驶,恐惧的心理赶走了欢快,大家开始默不作声。车在山里一路颠簸,第三天在安康山中一个叫大竹园的地方停下。四处观望,石子路是新修的,两边的山很高。小川道东西走向,中间一条蜿蜒的河流,记录着这里的沧桑。山脚下稀稀拉拉坐落了几户人家,几十亩稻田养育着这里的人。他们没见过汽车,好奇的打量着。下车后,乡亲们热情地接待了学生,我们被安排到事先准备好的农舍里。默默地观察了一下,接待我们的农家,房子地基是用当地的片石砌成,土墙、瓦房,中间有厅,两边堆放着玉米等生活用品。我们住二层阁楼里,十几个人在阁楼的木板上放好行李,就算住下了!

大伙惆怅地坐在地铺上,一会儿一股烧柴草的烟冒了上来,阁楼里充满了烟味,呛的人直咳嗽,有的人偷偷流下了眼泪,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二、    初试牛刀,馒头飞越河流

刚到达驻地,我就被调到了炊事班。全连160多人要吃饭,饭怎么做呢?炊事班也是刚刚初中毕业的学生啊!火怎么烧?面怎么发?菜怎么炒?谁经历过?可已经这样了,就这么整吧!反正得先活下去。好在部队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柴草、灶具、粮油、菜等。班长朱经建是一个白净健壮的小伙子,“明天早上三点半起床做饭”,小伙子发令了。我们都是半斤八两,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睡吧!头一晚上哪个睡得着?当地的大花蚊子嗡嗡地叫着,吮吸身上的血,顿时身上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痒得直抓挠。太睏了,终于迷糊过去了。“起床了,起床了!”班长大声喊着。刚睡着就叫起床,真不想起,但要给全连战友做饭,顿时睡意全消。我立刻穿好衣服,迅速来到炉灶旁,点火、烧水。班长一行人在伙房里,和面、洗菜、切菜,开始做离开学校的第一顿饭。精神百倍,新鲜感多强,只有自己知道。不知怎地,木柴并不听话,它不愿燃烧,那火在炉膛里死乞的。我急忙大口地吹气,火起来了,过一会儿又蔫了。我再吹,眼冒金星,缺氧了,忽然想起老人们常说的“人心要实,火心要虚”,是木柴架多了,中间空气不流通?我急忙调整了木柴的放置位置,留出气道,火很快就燃烧了起来。班长很着急,蒸馒头不上汽,到灶头来看,火好着呢!这馒头蒸的是好是坏,已经无从知晓了。摸着石头过河,大概如此吧。

山区天气变化无常,恰是秋季,下了几天雨,河水就突然涨了起来,平时露出河面的石头不见了,浑浊的水,自西向东翻滚着。河南岸住有一个班的战友,一觉醒来,看不到返回北岸饭的路了。真糟糕!肚子是不会说谎的,它咕咕地叫着,闹心极了!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了战友的衣服,寒冷、饥饿侵袭着他们。有人试着想过河,下水走两步,就被河水推站不稳,又急忙退回岸上。毕竟是刚出家门的学生,不知谁的一声哭泣,一下子感染了其他人,河边一片哭声。河北岸的战友听到哭声,也来到河边,见此情形,有人从炊事班拿来了馒头。可怎么送过去啊?扔吧,现在河水有四十多米宽,扔过去还是有希望的。身高力大的战友立刻拿起了馒头,像手榴弹一样,飕的抛向了对岸,成功了!馒头大部分落到了对岸河滩上。捡起飞越河流的馒头,他们大口吞食着,欢呼声响彻在河边。

三、    开煤窑

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为了适应今后隧道施工的需要,连里把有木工基础的战友编为九班(木工班),我任副班长。连队也搬进了大竹园山坡上的自建房中。

山里一下子进驻了很多人,烧柴做饭已不现实。粮油经汉江水路运输,但木材要就地获得。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解决部队、学生、民工数万人的做饭问题,铁道兵部队协商接管了当地一个煤窑。连里派我们木工班,负责采煤工作。这是个已开挖的小煤矿,离连队不远,我们既新奇又兴奋,一切都是生疏的。军代表教我们怎样使用铁锤、钢钎凿眼,教我们怎样使用雷管、炸药放炮。次日,我带领四人进了煤窑,开挖痕迹依稀可见。洞口较开阔,我选了一块凸出的煤层,戴好手套,握住一米左右的钢钎,这是一个挨打的活,我得先来,开干!战友赵喜明抡起了八磅铁锤,对准钢钎头砸了下来,一下又一下,不错,抡的好!哎呦,真扯犊子!铁锤滑下来砸到了我手上,虎口顿时发麻、发热,疼痛了得。赵喜明只用了一半的力气,可我的手痛的跟火烧了一样,摘下手套看看,被砸的部位已经红肿。孟来生说:“拿钢钎的手靠下一点,会安全一些。”一试,钢钎拿不稳。蒋文虎走上前:“我来。”他拿起了钢钎,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照旧)”。虽然大家的手都肿了,但是抡锤的技术也随之长进,逐渐学会了凿眼的本领。一上午打了一个炮眼,没敢放炮,回回神,下午再来吧。下午,一行人镇定了精神,按照军代表的传教,把雷管和炸药安装好,点燃导火索,立即跑到事先观察好的安全地带。“轰”的一声,炸药响了,炸起的煤打到洞壁上,四处掉落,有的就在脚下翻滚,没炸出多少煤呀?都飞了。原来,炸煤与炸石头不一样,煤比较松软。几个人研究了一会儿,决定把炮眼再打深一些。这次,选了两个炮眼,进度快多了,随着两声闷雷,煤被炸松动了。炸出的煤,离炮眼都不远,成功了!四人别提有多高兴。我们拿钢钎撬,用铁铲铲,把煤集中起来,几天功夫煤已经堆成了小山。很多连队都派人来挑煤,学生女子连也不例外。啊,这不是交大附中的女同学吗?那自然要帮她们挑一些好煤了,又热心地装到筐里。她们感激的眼神,我们也莫名的兴奋,磁场还是有的。

与此同时,襄渝铁路第三长隧道白岩寨隧道,已经开始施工。

四、    隧道塌方

白岩寨隧道位于安康市流水区,全长4720米,铁道兵八团及学生连、地方民工,协同在这里施工。洞口已砌好,施工现场一片繁忙。当隧道掘进到一百米处时,遇到了风化页岩,这种石头软、碎,在爆炸的震动下纷纷垮塌,并且夹杂着涌泉,有人已经受伤。塌方每时每刻都在危及施工人员,垮塌已使隧道上方出现了锥形空洞,工程一度被迫停顿。隧道的复杂情况,迅速上报了铁道兵2107指挥部。指挥部领导及工程技术人员,陆续到场察看情况,和现场施工人员一起研究,当时提出两个解决方案:一是炸掉塌方的山体,形成开放式作业。这样隧道减少了一百米长度,却有两万的石方量。二是,人工继续挖掘,这就需要注意安全,随时支立排架,回填空洞,边打边墙,边打拱。这时地质勘探人员汇报,前方不远处,石质有了变化,为坚硬的花岗岩。好消息,第二方案定下。

人工开挖隧道太慢了,塌方、流水不断出现,各班的安全员时刻盯着掌子面上的危石,学生十三连木工班全体进洞。前方掘进,紧接着就要立安全排架,把排架与山体的空隙填实,使之成为一个整体。这是一项十分危险,且劳动强度很大的工作。一根圆松木有八米长不等,直径约三十公分,重达四百公斤。还要根据现场的尺寸,把圆木锯成两米三左右,用人抱立起,中间横木用扒钉钉牢,形成一个人和斗车基本能进出的安全长廊。赵喜明、蒋文虎,两人握好大龙锯(一种一米八长,一边带有多个锯齿的铁制工具),我量好尺寸,骑在圆木上用身体压住圆木,两人一来一回,紧张地开起了木头。又是一声惊叫,锯到我手了!原来大龙锯跳出了锯槽,在我手上来了一下,顿时鲜血直流,痛的钻心,一看我的左手小拇指开了一个大口子,有两公分半的一个斜口,深入已看到白骨,太不幸了。两位战友心里也十分难受、自责,看着他们俩,我能说什么。那还是晚上,我用手套捂住伤口,战友孟来生送我到团卫生队。部队医生见伤的是学生,马上消毒,清洗伤口。助理准备了麻药,注射后不痛了,缝合时针还是疼。半个小时,缝了六针,才把翻开的皮肉连在了一起,开了一些消炎药。到了晚上,伤痛使人不能入睡,休息了两天,没有发炎。工地缺人手,工作照常进行。到现在,我左手小指头伸不直、合不拢,算是一个小小的三线纪念吧!

五、    独当一面  奋战月池隧道

风风雨雨一年多的锻炼,学生连已基本掌握了隧道掘进技术。我连转战到月池隧道,开始独立承担掘进任务。月池隧道长二百多米,有部队技术人员做指导,全连战友干劲十足。大干、实干、巧干,创新掘进纪录,是当时响当当的口号。全连上下齐心协力,每个班次都有掘进的炮声,有的班次还能放两排炮,小伙子们,太猛了。

木工班承担上导坑立拱架,下导坑立边墙模板的任务。打隧道没有轻松活,这是一个很费力,又兼技术要求高工作。一根钢拱架长2.8米,每米重四十五公斤,拱两头有帽,帽面上钻好了孔。立一个拱架,要两根对接,部队工程技术人员,每十米一个定位。我向战友们说明了技术难点,好在孟来生到团部学习了三天,他是我们的技术顾问。工作开始了,拱架隔一米一个,一次立十米。我们四人要把二十根拱架,从洞外运到洞内,再把立拱架的底角确定、找平。搬铁拱架时,我的腰肢感觉吱吱作响,重力好像要把腰椎压断。孟来生拿着吊锤、水平仪,跑前跑后的测量,有的点低,就得找碎石填高;有的点高,要用风镐打平。我们班做好准备工作,立拱架时还需要其他班支援,配合的战友都十分热情。来了十几个人,听命令,一次立两排,七人一组。于是,二人抬起拱架的一头,举高对接,一人立即上螺丝,一边一个人做底座,要尽快固定。“一、二、三,起”!拱架一头被举了起来,蒋文虎、赵喜明,紧接着上螺,我和孟来生一人固定一个拱角。三、四个小时,十米拱架立完,真是快速神勇。这人啊,注入了精神力量,干起事来就有使不完的劲。立下导坑边墙模板时,我一天一夜没休息,竟然在隧道内的模板上睡着了。孟来生叫醒我,说:“太凉了,不能睡。”当模板拆除后,看到隧道的形态时,我们别提多高兴了,那里有我们的智慧和汗水啊!

忆往昔峥嵘岁月 襄渝铁路建设片段(图2)

图中,前排左一为陈振红

 

六、    雪夜寻战友

一九七一年元月,腊月雪连着下了几天。一天,九班张为民与蒋文虎去大道河背菜,到了归队时间,却没有返回连队。连部指示,我和孟来生、赵喜明立即出发,去寻找未归战友。出了什么问题呢?我们心中忐忑不安。出发时,已是夜里十一点了。风还在刮着,小雪一直下着,地上白茫茫一片。灌木丛呈现出黑色的影子,在白雪的映衬下像一个黑洞。孟来生曾去过大道河,他走在前面,手电的光线划破了眼前的夜空。从连队营地到大道河,有二十五里山路,雪天走夜路,我们也很心怯。山谷中不断传出狼的嚎叫声,更增加几份恐惧感。据说,冬天狼找不到食物是会攻击人的。路上,我们准备了木棍,以防万一。大家都不说话了,悄然地在模模糊糊的山路上前进。一个多小时,我们走了十几里路,没见到张为民、蒋文虎的影子,大家焦急了,他们到哪里去了?雪还在下着,打到脸上都是冰冰的,手电筒也感觉不怎么亮了。正走着,扑啦啦的声音响起,听到石头磆碌声,我吓了一跳,走在前面的孟来生不见了。赵喜明说:“孟来生掉沟里去了。”这是一个山体的拐弯处,我从孟来生滑落的地方慢慢的往下溜。沟不深,约七、八米长,沟里雪水夹杂着灌木,湿滑湿滑的。孟来生已经从沟底往上爬了,无大碍,手破了点皮,穿的棉衣外边都是水渍泥浆,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们爬到路上,喘着气,定了定神,又继续赶路。走了约二十里,前面山路上隐约看到两个影子在晃动,是狼还是人?应该是我们的战友吧!“喂,前面是谁?”对面的人听出来了,“喊什么,都活着。”张为民回应了。说话间,两队人马已经走到了一起,我说明了来意。“哎!”张为民讲述了这次背菜的不顺。

“回返时,错过了汉江渡船的时间。没有船了,过不了江,又在当地寻找渡船,好说歹说船家才答应送我们过江。(也看我们是修铁路的学生)。上船时,天已昏暗,蒋文虎一脚踏空,连人带菜掉进汉江,棉衣全湿透了。沉重的衣服,拖得人无法行动。船家真好,点着火,让我们在岸边烤衣服,很长时间棉衣快干了,这才穿上衣服往连队里赶。”

常言道“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返回的路上,能说什么呢?受罪,惭愧,人活着。

三线建设的历程只是人生的一朵浪花,但它奠定了学生们吃苦耐劳,不怕困难,勇于奋进的基础,在人生的长河中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校对:郭建英

(责任编辑:郑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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