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论证一张照片

我创作《南疆硝烟——铁道兵二团对越自卫还击战纪实》时，曾四上北京找到了自卫还击期间铁道兵老记者付培敏当年在战场拍下的278张老照片。这些照片拍的都是自卫还击云南方向的部队，主要是铁道兵二团的。但没有对时间、地点、人物、干什么的说明。怎么办？对越自卫还击战，我是亲历者，当年任铁二团二营教导员，参与了抢修、遮断的全过程。我和营长朱起珊率领二营七连、九连、十连冲在最前面，很多战场实况都印在我的脑海。

我把这些照片放在电脑里，首先自己辨认，每天翻来覆去地看，通宵达旦地看，用鼠标一会放大，一会缩小，把照片的各个部位看个通透，然后，把看明白的，按照装卸物资、境外侦察、测量、抢修、遮断、凯旋、庆功会等系列进行分类。至于照片上的人员是谁，少部分我认识，大多不认识，怎么办？第一步，我用微信发给我认为有可能认识的战友辨认，第二步，我采访中带着电脑，让四面八方的战友辨认。

有一张照片，是在刚修好的河口大桥上，政委孙广才陪同两位大领导从越南老街走向中国河口，正处大桥中间位置。走在中间位置的两位领导，一位穿军装，没戴帽子；一位穿便服，基本谢顶了。在他俩的侧后边，还有俩同志，显然像是警卫员、参谋人员。这是大桥抢修好刚通车，上级领导视察大桥。这两位领导是什么职务？不知道。直觉告诉我，职位越高，这张照片的价值越大些。在基本上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拍摄的另一张照片的左边，还有铁二团组织股长吕立元。

前左2为铁道兵二团政委孙广才陪同前指领导视察刚抢通的河口大桥。时间约为1979年2月25日至3月初。付培敏摄。

为了搞清这两人的身份，我先后将照片寄给江苏建湖县原组织股长吕立元、昆明原十连指导员赵留德、湖南长沙原铁一师宣传科长黎良智，请他们及周边的战友辨认。吕立元反馈的结果是：前指领导。但哪级前指？什么名字？记不得了，因为过桥时间很短。后两人反馈皆不认识。

我初步分析穿便衣的这位领导很可能是昆明铁路局或开远铁路分局的领导，于是联系了玉溪工会老战友龙继荣。龙继荣1978年从云南入伍，曾在铁二团汽车连任指导员。他听说我要去开远等地核实一张照片，非常高兴。决定请假开车陪我同行。2017年8月18日下午两点，我俩到达开远铁路分局原址，开始寻找当年分局的老领导。

铁路分局早撤了。我俩先来到开远车务段生活公寓找到值班员莫琳。龙继荣把单位开的介绍信给她看，我把来的目的讲给她听，照片拿给她看。莫琳的眼神从疑虑到乐上眉稍只有短短的五六秒。原来，她的爸爸是分局火车司机，当年对越自卫还击战，不知向前线运去了多少物资，也不知从前线拉回了多少物资和伤员，在莫琳儿时的记忆里，爸爸是那样伟大。

莫琳仔细端详照片，摇头不认识。说：“我带你们到张伯家问问吧。”莫琳说的张伯，是分局原老干部张成山。张成山已病故多年，他的女儿张玉萍和90岁老母亲在家。我先说明来意，拿出照片请老母亲辨认，女儿张玉萍一听我俩原是部队的，迅速从抽屉里找出他爸病故时，有关领导在其追悼会上的生平简介让我看，我一看简历，原来张成山是我们铁道兵团一支队二十五大队二中队四连的一名曾参加抗美援朝的老兵。千里追寻，找到了几十年前一个单位的老兵，尽管这老兵已不在人世，但心里还是感到一阵惊喜。张玉萍一听我俩是他爸老单位的人，高兴的不得了，又是倒茶又是递烟。当老母亲把照片左看右看，也不认识时。张玉萍又主动提供分局老干部肖和禄，让我们去他家问问。

肖和禄当年是开远铁路分局武装部干事。是炮兵61师603团一名侦察兵，抗美援朝时右腿上曾被美军投下的弹片炸伤。当龙继荣开车转了好几圈找到铁路三区306栋他的家时，这位87岁高龄高度近视的老人，拿着放大镜在照片上左右端详，结果也是摇头不认识。肖和禄又提供原开远铁路分局武装部长张甲子，现住昆明老铁路局前卫营，那儿离铁路医院很近。

在开远查询未果。龙继荣建议我到屏边、河口、429团部老驻地看看。说：“我开车，也不远，很方便。”我欣然同意。在屏边，我俩去了水冲子烈士陵园，看望了安葬在那儿的十多位铁二团（含五团四营）的烈士。我俩向烈士三鞠躬表示敬意，祈祷他们在天堂平安。修建白南公路牺牲唯一安葬在南溪烈士陵园的刘海军战友，我在心里允诺下次去看他并默默地为他祈祷。在河口，我俩专门去看了当年抢修的河口大桥。望了望静静流淌的南溪河及对岸的老街。尤其是很多越南边民来河口做生意给我印象深刻。在429河口农场十一分场铁二团团部，巧遇原八分场政治处主任。这位老领导一听说我俩是当年自卫还击后修白南公路的铁道兵，高兴地拿出当年89302部队赠送给十一分场的锦旗并在他家的门口合影留念。他穿着大裤衩背心陪我俩到二营部驻地，十连驻地望一望，还在K429铁路里程碑一起留影。

寻访故里告一段落。我的心思仍是核实那张照片。龙继荣假期已满，于是告别。8月20日下午，我回到了昆明。

在昆明，我首先联系我们中铁十一局二公司昆明项目部书记万晓明。21日上午，他高兴地陪我在铁路局家属大院转好几条大街小巷一路问人，终于在前卫营找到张甲子家。我拿出照片给这位老领导辨认。他认真端详了半天，表示不认识。接着他又提供两个人，让我们前去问询：一是原开远分局宣传干事，后任昆明铁路局党委副书记的叶元明；二是原开远分局局长罗树怀。第一天虽然没有结果，但线索没有中断，我仍然高兴而归。

第二天上午，万晓明书记首先带着我来到昆明铁路局老干部办公室，接待我们的是主任卢淑云。当我们说明来意后，这位干练的主任说：“你们有介绍信吗？”“哎呀，忘了！”万书记立即电话打到办公室，不到三分钟，一份盖了项目部公章的介绍信用微信发了过来。

两年前，我去北京寻找战地老照片，中铁建档案馆老主任同样问我有介绍信吗？我没有。立即打道回府，从北京返回十堰，请二公司宣传部写了介绍信，又回到北京。辛苦不说，直接浪费了四天时间。我心里感叹：这变化也太快了，一个电话，几分钟介绍信就到手机里了。

卢主任看了介绍信，二话没说，立即打电话到叶元明家。叶元明正外出散步。卢主任请家人转告：让叶书记回家后就到老干部办公室来一趟，有事找他。

卢主任布置完毕，接着告诉我俩：罗树怀家就在斜对面家属院，让我们自己去找。我们来到院内，询问一位正在晒太阳的老人，真是太巧，这人正是罗树怀。我们向他说明来意，并把照片拿给他看，他看了半天，表示不认识。

我俩又回到老干部办公室等待。大约一刻钟，叶书记匆匆来了。76岁的叶书记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他首先和我们拉起了当年铁路分局是如何和部队的同志一起自卫还击的往事，讲到了83岁已经病故的副局长张德贤，负责打仗的具体工作；讲到分局轨道车司机伽正明，冒着敌人射击的危险一趟一趟向前线运去急需的物资……当他接过我请他辨认的照片，端详半天也是一头雾水，直摇头。

在地方铁路局寻找无果，我又把寻找方向重点放在昆明军区、14军、13军和149师前指领导的身上。于是，我又先后跑了武汉、重庆等多地，还委托刘建荣、周世敏等战友去军区档案馆寻找，结果都失望而归。由于个人精力、财力有限，加上在纪念自卫还击40周年前夕作品一定要面世，时间十分紧张，后面很多事还等待我处理。于是，这张照片的说明，根据当事人吕立元股长的意见，只能概括地写上“政委孙广才陪同前指领导视察大桥”。至于这领导姓名、职务？只能留待今后继续研究了。

在网络和信息高度发达的今天，我写此文与照片一并发表，衷心希望45年前在云南方向作战的战友和研究对越自卫还击战的专家、学者，尤其是当年昆明军区、14军、13军、50军149师前指的首长和战友们，能对这张照片主要人员姓名、职务做出准确的说明，这也是笔者最大的愿望和期待。

2024年春节于十堰

姚尚明联系电话：13477307802

校对（张润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