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军旅生涯第一春

军旅生涯第一春
     1969年11月，铁道兵后勤部联合接兵组在我们湖北沔阳县（现仙桃市）征集了240名新兵，到江西鹰潭89152部队（当时叫总字525部队）新兵连集中训练后，于1970年元月底由后勤部统一分配到其所属的各个办事处和材料仓库，我们32人被分到了湖南株洲的89151部队勤务连。
      我们分到老连队时，已临近70年的春节了，节前那段时间，部队基本没什么大的动作。为了过好七十年代第一个革命化春节，整个仓库从机关到连队全体动员，清理库区内的零散物资，打扫卫生，清除垃圾，整理内务，张灯结彩布置营区，用新的面貌，美的环境迎接新年和地方各级春节慰问团到部队慰问。春节前几天，部队驻地的省、市、县党委、革命委员会和周边各厂矿企业、农村公社、群众团体等各类春节慰问团及随团文艺宣传队，带着慰问品和慰问信，陆续来到部队慰问全体指战员。地方政府和人民群众的亲切关怀，多姿多彩的文艺节目和文艺工作者们精湛优美的艺术表演，短时间的充实了部队原本单调的文化娱乐生活，增添了节日的喜庆祥和气氛，也给我们这些有生以来头一次在异地他乡过春节的新兵带来些许的精神安慰。
      我们当兵所处的那个年代，正值文革中期，全国上下，各行各业，首先强调的是政治挂帅，思想第一，处处讲阶级斗争。部队的政治学习，基本上都是阶级教育，革命传统教育和开展争创“四好连队”、争当“五好战士”及“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群众性政治运动。为了顺应时代潮流，检验全连战士的吃苦精神和革命意志，经请示仓库党委批准，连队党支部决定利用新兵下连和春节临近之际，给全体新老战士上一堂别开生面的政治教育课。大年三十早餐过后，连部通知：全连人员除炊事班、值勤哨兵和病号外，各班留一人值班，其余人员全部到离部队驻地十多公里外的龙头铺河里打猪草，上午各班作好安排，中午提前开饭出发。也许老天爷也有意要考验我们的意志，这天天气特别冷，天空阴霾，寒风凛冽，尽管已经立春，但严冬尚未过去，室外温度仍在零度上下。午餐过后，我们穿上大衣，戴好棉帽，以排为单位整队到机关汽车库集合后，分乘五辆带棚卡车出发了。尽管天气寒冷，我们却热情高涨，一路欢歌笑语，说唱打闹，没有丝毫畏难情绪。在坑坑洼洼的乡村土路上，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行驶，汽车停在了离龙头铺小镇二三公里远的小河边。大家跳下汽车，在河岸集合，由带队的副连长简单作了动员，全体人员开始做下水准备。这时，司务长严西敏搬来一箱白酒放到队伍中间，无论大家平时是否喝酒，要求每位战友此时都要喝几口，以便下水后抵御风寒。一切准备就绪，我们脱掉全部内外衣服，全身仅剩一条短裤。只见喝过酒的人，有的满面红光，有的全身泛红，大家搓手揉腿，扭腰甩臂，活动筋骨后，纷纷跳入水中。小河水面不大 ，河水清澈见底，各类水草在水中随波漂浮。腊月的水温本来就低，加上天气阴冷，下到水中，真有刀砍斧劈之感。更为难受的是河水不深，弯腰扯草时，胳臂下到水里，河水刚好没齐肚皮和胸膛，侧着脑袋，半边脸皮也贴着水面，上面寒风刮背，底下凉水浸身，双脚踩在泥里，有如万针刺骨，难受之感无法形容。也许得益于那个特殊年代的政治气氛，也许是铁道兵战士特有的铮铮铁骨，尽管人人冻得浑身发抖，嘴唇打颤，但没有一个喊冷上岸的。大家冒着严寒，呵着凉气，借着酒力，一边说笑，一边扯草，经过十多分钟的自然适应，感觉天不太冷了，水也不那么凉了，真有“战天天低头，斗水水让路”之感。水中捞猪草的活，对我们这些来自千湖之省，从小在水边长大的沔阳新兵，真可谓轻车熟路，小菜一碟，哪些水草猪爱吃，哪些猪不爱吃，我们都一目了然，捞起的水草既清新又鲜嫩，而那些来自北方和山区的老兵，分辨不了水草类别，只是见草就捞，劳而无功。我们既快又好的劳动技巧，很快被一直注意和观察我们新兵举动的连首长发现，当场要求老兵们虚心向新同志学习，以免搞无效劳动，在我们手把手的传授下，他们也会选好草捞了。掌握了劳动要领的老兵干劲十足，劳动成果被肯定的新兵信心倍增，百米河面上，赤肩裸背的年轻人，顶着寒风，涉着凉水，欢歌笑语，热火朝天，你追我赶，争先恐后，捞的捞，抱的抱，不知不觉中，几个小时过去了，捞起的水草已堆积如山，几辆卡车拖了几个来回，足够机关连队两个猪场的生猪吃好几天。集合哨音响起，我们上岸穿好衣服，整队集合，由带队干部简单讲评后上车返回营地。
      回到部队，在家值班的战友已在本班的取暖炉上烧好了热水，大家洗澡更衣，准备吃晚饭。我们心想，今天是大年三十，是我国人民一年一度、辞旧迎新、阖家团圆的传统佳节，同志们远离家乡和亲人，又为打猪草冒着严寒在水里辛苦了大半天，部队一定会改善生活，慰劳大家。谁知待开饭时，炊事班的同志却推出了几桶烂白菜邦间稻糠煮的忆苦饭，这对我们这批刚出校门、初离父母、头一次在外过年的年轻娃简直是一种变相惩罚。大家沉默含泪端着充满怪味的忆苦饭，想起以往在家过年亲人团聚满桌佳肴的热闹场景，实在不想动箸。但在那样一个年代，不吃是绝对不行的，尽管内心一百个不愿意，表面还得服从，只好硬着头皮，强忍眼泪咽下一碗。吃完忆苦饭，连队党支部遵照库首长指示，将连队春节期间的各项工作进行周密布置和安排后宣布放年假。
      部队按照多数中国人的春节习俗，也要在大年三十晚上包饺子，在当时那个封闭落后的年代，这种食物对我们这批来自闭塞农村的南方新兵感到挺新鲜。因我们家乡盛产水稻，少量种的麦子，都上交国家，人们一日三餐的主食全是米饭，面食极少，偶尔饭不够吃了，才做点手擀面或面疙瘩补充。乡村集镇的餐馆也只有面条、包子、油条、馄饨之类的面食出售，从未见卖过水饺，家里逢年过节或办红白喜事及招待客人，都只有蒸煮煎炸几盘几碗荤素搭配的菜肴，从来都不做面食，更未包过饺子。而北方人则视水饺为过年过节和待客的经典食物，且人人都会做。白天打猪草北方兵向我们学习，现在包饺子我们却要向他们学习了。晚上，连队食堂灯火通明，以班为单位，老兵们领着我们这些新兵在本班就餐的地方，擦桌子，洗盆子，收拾用具，到炊事班领取面粉和拌好了的饺子馅，一切准备完毕，全班人围着餐桌，老兵们各显其能，和面揉团，划条搓条，切块压片，撒粉擀皮，其余的人则用擀好的面皮和肉馅包成饺子。操作过程中，北方老兵们给我们边讲解边做示范，他们言传身教的操作要领，被我们一听一看很快就掌握了，照着他们的做法，我们也包出了漂亮的饺子。因是第一次，动作不太熟练，进度也不快，经过几次实际操作，大家都能非常熟练的做水饺了。午夜时分，辞旧岁迎新年的时刻到了，各班将煮好的水饺就近端上餐桌或端回宿舍，开始吃辞旧迎新饺子。那些北方兵，晚餐的忆苦饭没吃好，此时见了香喷喷的饺子，大碗小钵的满满盛上，就着酱油陈醋、蒜泥大葱饱食了一顿。而我们南方新兵，吃惯了大米，对此食物不感兴趣，只是随便的吃了一点。大年初一上午，各班仍以水饺为餐，我和同班新战士赵中祥实在吃不下，只好空着肚子坐在床上看报度时等待下餐。见此情景，我们的班长米存明（河北故城人，1968年入伍）将此反映给排长拾井陆（江苏徐州人，1965年入伍），拾排长不忍心让他接来的新兵饿肚子，便立即领着我们二人到连队食堂找吃的，刚好碰上连长阳顺卿在伙房帮厨，他也是南方人（湖南新化），知道南方人的饮食习惯，听排长一说，立即亲自下厨，给我们炒了一盘猪肝，一盘鸡蛋和一些米饭，让我们吃了一顿可口的南方饭菜。饭后，连长和排长对我们说：今天过年，你们又是刚到部队，给了你们这点特殊，以后就不允许了，部队生活是碰上什么吃什么，慢慢习惯吧。为了庆祝新年，下午全连大会餐，各班餐桌上都是鸡鸭鱼肉、烹烧煎炸、凉热均有的几盘几碗十几个菜，并有白酒助兴，全连官兵、新老战友共同举杯，互相祝福，欢声笑语中度过了到军营后的第一个新春。

      【作者原部队：89151部队（铁道兵后勤部第一五一仓库）；现单位：仙桃市宏达服饰有限公司 ；地  址：仙桃市通海口镇民政路；邮  编：433015；电  话：1582688268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