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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衍海长篇小说《雪恋》连载二十九

作者:张衍海 发布时间:2020-03-23 点击数: 稿件来源: 责任编辑:

九. 小道弯弯大路直 38 1973年的年底之前,我如期(实际上是比原计划提前半年)完成了教材组分配给我的任务,告别了军训处的各位领导,搬到美术组。 记得军训处和教材组还专门为我举办了一个欢送会。在教材组最大的那间房子里,几张拼在一起的桌子蒙上绿色军用
张衍海长篇小说《雪恋》连载二十九(图1)
张衍海版画

 
   九. 小道弯弯大路直

      38

  1973年的年底之前,我如期(实际上是比原计划提前半年)完成了教材组分配给我的任务,告别了军训处的各位领导,搬到美术组。
  记得军训处和教材组还专门为我举办了一个欢送会。在教材组最大的那间房子里,几张拼在一起的桌子蒙上绿色军用毛毯,上面摆满了水果、香烟、瓜子和什锦糖块。和前不久给教材组的一对新人举办结婚典礼的场面差不多,是俭朴而隆重的。
  丁老参谋的祝福词,竟然浸透诗意,让我感动得不行,差点掉泪一一
  “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注入了滋润在心的点点滴滴,在记忆里留下欢笑与辛劳的身影。分别,是有点难舍,但不帐然;离去,是有点遗憾,但别阻拦。因为年轻人的追求是要走得更远一一带上理想,带上希望,也带上我们给你的美好祝愿!……”
  徐老参谋也是激动得不行,他当场吟诵了一首唐.骆宾王的《送别》诗,以表达心境一一
 
  寒更承夜永,
  凉夕向秋澄。
  离心何以赠,
  自有玉壶冰。
 
  十年后,铁道兵司令部将部分施工技术教材进行修订,由原来的32开本改成大16开本,再次出版发行。
  这期间,负责此项工作的军训处又找到我,重新对教材封面进行设计。还和原来一样,没有给个人署名。但是,我愿意做一个“无名画兵”;能为教材编辑岀版做一点工作,我很高兴。
  铁道兵司令部军训处王敏处长,此时已经是铁道大学(原石家庄铁道兵学院)校长。听军训处老参谋说,王敏校长几次提起过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到大学去学习和工作的想法……
  在王敏校长任职期间,铁道大学设立了建筑与艺术学院。那时候,虽然我已经加入中国美术家协会,艺术院校的许多副教授乃至有的教授都因为作品入展条件不够而未能加入。在那个“唯文凭论”的年代,我对大学校门只能敬而远之。
  我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继续着我的跋涉……
 
  玉泉路十九号乙院,那片崛起于建国初期的楼群,越来越像钢筋水泥长成的森林一一让我一次次远望和近观,叫我一回回环绕着走近……
  这里,曾栖息着孵化未来的梦;这里,又汇集着来自四方的人。还是这里,收留了我这只从北方飞来的雁,与梦为邻。
  此时,我的原单位已经接到通知:铁道兵政治部美术创作组成立,我的名字被列入其中。这就意味着,我还将在北京长住下去。部队有个名词叫“助勤”,实际就是借调。
  我还有一个“复杂”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一一
  当初离开老连队的时候,因为有些问题没搞明确,不知道是正式调离还是助勤,我的“实力”(档案关系)仍然压在连里。师里让我回老连队一趟,把档案拿出来,暂时放在师里……
  我的老连队现在何处?师里肯定知道。我只能先回师机关,然后再去找老连队。正好这个时间美术组的人还未到齐,跟黄干事说了;行程安排好了,我准备马上就走,快去快回。
  可是,师部现在又在哪里呢?
  四海为家的铁道兵,哪里有铁路建设工程,就在哪里设营。铁道兵所辖的十五个整编师,另外还有兵部后勤几个大厂、仓库、农场以及兵部直属汽车团、机械团、建筑团、舟桥团……兵力最多时达五十余万人,是全军人数最多的兵种。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主要担负的重大铁路建设项目有:成昆铁路、襄渝铁路、南疆铁路、青藏铁路(一期)、沙通铁路、通霍铁路、京原铁路……在绵延数千公里的铁路施工现场,在祖国的东北、西北、西南、北方和南方,到处都有铁道兵摆开的战场。
  铁J师现在的主要兵力,已经转移到沙通线。和其他几个师一起,在古长城外,在茫茫戈壁,在草原大漠一一厉兵秣马,披坚执锐;栉风沐雨,砥砺前行……
  师部机关,现在已经由锦西搬迁到赤峰(内蒙古昭乌达盟)。
 
  几经周折,我已经踏在前去寻找老连队的路上了……
  离开赤峰,离开师部机关,我就是孤身一人。
  没有交通工具,没有联络方式,只凭一个无处打听的陌生而遥远的地址,我上路了……
  身上什么也没带,只带了两个馒头,以备前不着村后不靠店时,用它充饥。
  还带了一张地图和一个手电筒,以备走夜路时用它照明、寻路……
  连我都不知道,我的胆子是怎么练出来的?
  人若软弱,软弱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人若勇敢,勇敢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孤独算什么?
  寂寞算什么?
  无助又算什么?
  这些东西,都被我一步步踩在脚下了!
  我迫切而又必须的,也是唯一的所求,就是寻找一条道路,哪怕是充满艰险和崎岖而最终能够走通的道路;我唯一的所愿,就是无论太阳还是月亮,甚至星星也行,能给我一个方向,让我找到自已的归宿……
  我的所求所愿,仅此而已。但是,要想得到这个小小的愿望和小小的渴求,实在太难了!
  如果有一天,我因衰老和疾病倒下了不能站起来,我会对孩子们说,请记住: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曾经跋涉过,也曾不怕孤独地站立和勇敢过。
  我可以面不改色地谈起往事,但谁也无法想象我的内心早已铺满沙漠;沙漠中仍有一条船保持着向前的姿势,眺望惊涛骇浪,哪怕船抵礁石葬身大海……
 
  已是冬季,天很冷了。差不多有零下二十几度。
  我是穿着“四皮”(皮大衣、皮帽子、皮手套、皮大头鞋)上路的,提前就做好了御寒的准备。
  只在晚上才开的一列拉煤的火车,把我送到一个忘了叫什么名字的煤矿。说是“送”,实际就是把我捎带上而已,这已经是很大的福分了。火车的最后一节,车身很短,顶上有盖,是给押车的铁路工人留的。我借了这个光,心里很满足。
  下了拉煤车,铁路工人给我指了指大概的方向,说修铁路的那些铁道兵都住在帐篷里,一片一片的,要是在白天,远远就能看见。我说,我住过帐篷,知道是什么样。谢过工人师傅,我就自己走了。
  那个方向是北,我熟悉天上的北斗七星,在茫茫星海里,我也能很轻松地找见。于是信心满满,根本不拿走夜路当个事儿。
  但是,我错了!
  我没有预测到“天有不测风云”一一七八里的夜间小道,刚走了大约一半,天就起风了。风卷沙飞,再也看不见星星。到处都是迷茫,细小的沙粒和风搅在一起,让人睁不开眼睛。冷风钻进皮大衣里,鼓起来像船帆一样要把人带走,有时候还要在原地打转儿……
  实在没办法走了,我就找了一个坑洼处,身体蜷缩在积雪和沙上,躲避一下风头。
  刚到赤峰时就听人说过,这个鬼地方一年只刮两次风,一次风要刮半年……
  一一真是要命!
  躺下就想睡着,一个很坚定的声音却在提醒我一一不能睡,睡着了,你要被冻死的!
  于是,我就醒着,必须这样醒着。
  醒着,醒着,感觉风小了些,沙粒也不迷眼了。我一个激灵爬起来,继续往前走,不能再停留一一
  茫茫夜色中,一个孤影,艰难而执著地向前移动……
 
  我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水地”的荒僻小村。
  半个月前,钟副指导员来信告诉我,那是今年刚搬去的一个地方,离内蒙古广袤的大草原和浩瀚无际的沙海越来越近。翻过辽西的那些群山,地势逐渐平坦的地方就离草原和沙海不远了。
  按照信上所说,下了拉煤的火车,还有七八里的小路要走。看北斗星辨别出老连队的大致方向。
  因为电话不通,所以老连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路上坑坑洼洼,白天人走的时候能看见砾石散落,尘雪飞扬;可现在是夜间,什么也看不见。
  夜幕早已罩下来,路上未遇见一个行人。周围变成了黑暗中的大海,四周见不到一星半点的灯光。
  刚下火车的时候,没有月亮,星星倒是密密麻麻的。
  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小小的星星只知道交头接耳,却无力把它的光芒投射到地面上。
  抬起头来,能看到满天的星星,以为星光下的夜晚会明亮异常;低头看时,却发现地面一片黑暗,仿佛星光也害怕孤寂,不愿到这里来。
  走在那样的夜里,我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轻松。虽然夜色给了我短暂的恐惧感,突如其来的风也让我一时不知所措……可是,终归有希望在前面,就什么也不怕了。
  手电筒的光束寂寞地亮着,在这阴森的夜里,它的光显得那么耀眼,那么温暖。
  大风狂野,夜路迷茫……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不远处隐隐约约有绿光闪烁一一不是星光,也不像灯光,是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光一一这光,带着瘆人的寒气,让人心惊胆战!
  正当我感到诧异之时,那绿光闪烁处发出了悠长的嚎声一一是狼嚎的声音!
  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浑身起了一层鸡毛疙瘩。
  镇定下来之后,我冷静地想到:那可能是一只孤狼,它看见手电筒的光束有些畏惧,所以便用嚎声来召唤它的同伴……
  如果狼群一来,我肯定招架不往,我必须赶快脱离险境,越快越好。
  于是,我想起以前在书中看到的情节,一手握紧手电筒不停地朝着狼划圈儿,一手在地上摸索着拣砾石块,并把拣到的砾石块迅速地塞进挎包,以备抵挡狼群的袭击。
  石块拣得差不多了,我就加快脚步,几乎是跑起来了,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一一是为了吓跑孤狼,也是为了让远处连队站岗的哨兵听见……
  手电筒的光束,似刺破寒夜的利剑,在一片漆黑中闪烁明亮!
  那只孤狼似乎很惧怕这样的光亮一一
  它走走停停,不敢靠近。
  可是,它的野性并未消退。
  它停下来时,还把脑袋贴在地上,让嚎叫的声音传得更远!
  一会儿,远处又冒出许多光点。
  渐渐地,那些绿色的光点越来越近……
  狼群果然来了!
  危险步步逼近,让人毛骨悚然。
  好在我始终保持着冷静,知道遇上了也没有办法,只有让心强大,才能有可能自救。
  我不可能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去和野狼搏斗一一
  面对真正的野兽,你才能明白什么是狡诈、什么是皮糙肉厚。
  此时,唯有镇定如山,避免过多肢体动作(狼群发起攻击前要有个判断风险的过程,不要在没做好准备时刺激狼群),是为上策。
  我只能用手中的光束与群狼对峙。
  我把速度减慢下来,狼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前面,老连队的灯光越来越近了,那是高悬在操场旗杆上的一盏高瓩数照明灯,整夜都亮着,即使连队搬了家我离开两年了,我也熟悉它。
  站岗的哨兵看见了我挥舞的光束,端着枪朝我这边迎过来。
  等我们会合后,却发现早已没有了狼群的踪影……
 
张衍海长篇小说《雪恋》连载二十九(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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