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篮野菜 ——缅怀林长明烈士牺牲55周年祭

    普普通通的苋菜,我却极度敏感,会情不自禁联想到牺牲长眠在异国的战友。55年，整整55年啊!我的长明战友,我的好兄弟!咱们在部队一起那些难忘岁月,总是在脑海中不断回放,你的壮烈牺牲,如同一根长刺般,深深刺痛咱们9连每一位战友的心房…… 

我清楚记得那是1964年12月25日晚，我和林长明由安徽同乘一列火车，29日晚在广东韶关又换乘同一辆汽车来到韶关钢铁厂——铁13师62团3营9连，分在1排4班，两个月后林长明调入2班，援越抗美出国后在1966年又调到炊事班。林长明战友皮肤白里透红，细高个，闪动着两只皎洁明亮的大眼睛，开口讲话和声细语却略带羞涩，是一个精神又漂亮标致的小伙子，战友戏称他“9连第一美”。 

1967年，部队奋战在12号线，因美军飞机轰炸封锁，后勤供给不畅,指战员们长期吃不上新鲜蔬菜，因缺少维生素而引起口腔溃疡,并伴有手脚皮肤溃烂等症状。看到这种情况大家心里都十分焦急,这工期可不等人呀!一次偶然，1排副陈远甲，跟炊事班胡成俊和林长明发现驻地附近有种植物酷似家乡的野苋菜，就采摘部分回来，先用清水洗净，再大锅开水烫一遍，最后下锅翻炒试吃，谁知出锅那真是喷香可口，大家都争抢着吃，连菜汤都不剩,那种久违的味蕾体感使人食欲大开，战友们将这种野菜取名“革命菜”。此后林长明和炊事班其他战友常利用休息时间冒险出去采摘“革命菜”，给大家改善生活，因缺少维生素引发的口腔溃疡等症状也得到有效好转。 

1967年8月8日下午约二时许，林长明和胡成俊又利用午饭后休息时间出去采摘“革命菜”，他俩在一个山沟小溪边发现一大片长势绿油油的“革命菜”，每人采摘满满一大竹篮，在返回驻地途中俩人高兴地边走边讲:今天可是大丰收了，这下够咱们全连战友们美美吃上一餐“革命菜”了。话音刚落，就听到美军飞机的尖叫声，俩人就近隐蔽在一棵树下，六架敌机轮番攻击630高炮阵地，高炮猛烈开火，敌机狂轰滥炸投下炸弹就逃，结果有一枚炸弹落在距离他俩约50米处的山坡上爆炸，被炸飞起的石头恰巧砸到了林长明头部，胡成俊不顾一切，背起林长明跑回9连驻地，战友们看到林长明身负重伤，手里还紧紧抓着一篮“革命菜”不撒开，篮子里不少菜叶上染有林长明的血迹，见此情此景的战友们当场就哭了。 

快!快!即刻送138去抢救!连里领导得到报告后冲到林长明身边，指导员刘华明亲自组织人员一路小跑用担架将长明战友火速送到138野战医院前线抢救所进行抢救，终因伤势过重，第二天凌晨三时多，我们亲爱的好战友林长明把青春永远留在异国他乡，生命指针永远定格在了21岁。 

林长明的牺牲深深震憾了9连全体战友的心灵。他没有轰轰烈烈的英雄事迹，只有一篮野菜，很平凡，但这种平凡又透示着他高尚伟大和无私奉献精神。中国革命的伟大胜利，不正是有许许多多先烈们,是他们默默无私奉献汇聚而成的。 

8月11日，连里召开林长明烈士追悼大会，用松柏树枝制作的花圈下放着林长明战友生前采摘的那篮野菜，菜叶上的血迹已变黑色，战友们见了个个悲痛欲绝，以泪洗面寄托自己的哀思，追悼会刚开始，副排长陈远甲就哭晕了过去，指导员刘华明悼词念到一半就悲痛念不下去，连长蒋怀金接过悼词继续一字一句哽咽念完,会场里哭成一片。 

追悼会结束后，晚上许多人连饭都未吃，默不作声提着马灯上工地，工地上只听到铁镐、铁锹、手推车声，没有人讲话，大家干得很晚很晚都不愿停下手中的活。林长明战友的牺牲，极大激发9连指战员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战斗热忱，大家只有一个共同心愿：化悲痛为力量，用实际行动，早日修通12号线，为烈士复仇! 

“长友啊!我年事已高,无法出远门了,在我有生之年,还有两个心愿没有完成,希望你能替我完成这个心愿。一是代表我去林长明烈士家乡看看烈士遗属, 二是去越南奠边府援越抗美烈士陵园，代表我们9连战友给长眠异国他乡的烈士们扫墓。” 

这是2020年10月18日，我去湖南岳阳市看望老指导员——刘华明（后任团参谋长），在火车站分别时，我的老领导眼含热泪拉住我的手不停一遍又一遍在嘱咐着我，指导员很重感情，他说出了全连战友的心声，他忘不了我连亲手修建的奠边府烈士陵园，那里长眠着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汤芳琴军医，有并肩战斗的古全友连长，有保护12号线安全的630高炮团熊炳连长，有先人后己的好指导员冯永豪…… 

我含泪举手向老领导敬礼，频频点头应允，并牢记于心，全心争取，圆满完成。 

带着刘华明指导员的重托，我于2022年9月14日特意乘火车去宣城寻找林长明亲属，由于不知具体地址,我就从宣城市宣州区退役军人事务局作为此次寻找的突破口,我说明来意后得到优抚科工作人员的热情帮助，并很快查到了林长明烈士生前家庭住址——宣州区溪口镇红星村。离开宣州区退役军人事务局，一刻不停包辆出租车行程46公里，来到溪口镇退役军人服务站，找到负责人陶站长，陶站长了解我的来意后，热诚帮我查到林长明烈士侄儿——林海水的电话，我和林海水在电话中交谈约40分钟，互加微信之后，我把汤芳琴烈士之子王布刚摄像越南奠边府烈士陵园全景视频和2022年清明节越南志愿者春宝姑娘在奠边府烈士陵园代为扫墓的视频转发给了林海水，林说：我是在伯父林长明牺牲13年之后出生的，小时候听父辈们讲过伯父牺牲在援越抗美战场上，我未见过伯父的照片，现在上辈们都已作古，我也是一名退役军人，我在网上查到我伯父林长明烈士的名字，目前自己在杭州打工，等疫情过去，适当时候去越南奠边府给伯父林长明烈士扫墓，尽一份晚辈之责。 

傍晚返回芜湖市，在火车上我深深陷入了沉思…… 

岁月如梭，韶光易逝。几十年后9连战友聚会，讲到援越抗美，就要提到林长明烈士，这是一个无法忘怀的人!仿佛这根刺早已跟心房长在了一起,提起就揪心的痛，尽管55年过去了，这种刺痛感依旧在9连战友们心中如此强烈。 

在2020年4月24日，我们安徽当涂江心乡战友聚会时，甄长明战友说：”林长明烈士为了给连队改善生活，提高战斗力而牺牲的。对他的死，我们全连每个人心里都有愧疚!”我说：老战友讲得对!林长明的牺牲重于泰山，我们大家铭记和怀念他，长明战友他永远活在战友们心中!我们都是古稀之人，要给后代们宣扬援越抗美保家卫国的不朽功勋。传颂林长明烈士那样平凡而伟大，舍已为人的奉献精神，这是中华民族复兴富国强军的需要，也是我们援越抗美老兵们应该发挥的余热。 

    疫情打乱了生活节奏，去越南奠边府援越抗美烈士陵园，代表我们9连友战给长眠异国他乡的烈士们扫墓计划无奈按下了暂停键，我的长明战友啊!你若英魂有知,定会为国之巨变放怀大笑。 

周长友，安徽省当涂县人。1964年12月入伍，先后在铁道兵13师62团3营9连任战士、副排长。1965年9月－1968年10月参加援越抗美，荣立二等功、三等功各一次。1969年9月调14师67团任排长、连长、副营长。1982年3月转业至安徽省芜湖市公安局交警支队任大队教导员等职，一级警督警衔。2008年11月正处级退休。

（校对：谨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