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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叙散文/

绵绵三连情

作者:七师萧根胜 发布时间:2024-02-01 点击数: 稿件来源:稿件中转站钟佩君推送 责任编辑:丁芳

提干命令下达之后,炊事班的伙计们像过节过年一样高兴。好像他们都被提拔了,言行中洋溢着兴奋与荣耀。那两天一听说我要走了,他们没有了往日的喜悦,少了赏心的欢乐,晚上挤到司务室,那几句挽留、惜别的话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就是迟迟不想离开。看着那种隐含不露的酸楚表情,我心里也有一种沉甸甸的难受。 

——摘自萧根胜报告文学《青海长云》第七章第6节

  提干命令下达之后,炊事班的伙计们像过节过年一样高兴。好像他们都被提拔了,言行中洋溢着兴奋与荣耀。那两天一听说我要走了,他们没有了往日的喜悦,少了赏心的欢乐,晚上挤到司务室,那几句挽留、惜别的话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就是迟迟不想离开。看着那种隐含不露的酸楚表情,我心里也有一种沉甸甸的难受。

  刚到连队时,我不会拆洗被子,一位七0年的广东兵老陈像照顾小弟弟一样,先帮我拆被子、洗被子、套被子,后来又手把手的教我干一些针线活。他七六年退伍之前,把我洗了没多久的被子又洗了一遍,并把他年终受奖获得的一条枕巾给我缝在被头上,还嘱咐我要尽量多用有毛巾的被头,这样可以少拆洗几次被子。我能听出来他仍然对我拆被子不放心的爱抚。

  当时的陈亨华班长看我每天挑水很积极,又有个别新兵不愿意挑水,生怕我挑次数多会累着,就专门在班务会上提出每人每天至少挑三担水的要求。我往往会主动多挑几担,他只要碰上就会制止我:你挑够了,休息吧!有一年冬天,连队的母猪生产,外面滴水成冰,哈气成霜,晚上穿着皮大衣蹲在猪圈里护理母猪,总感觉到处进风。熄灯号响时母猪才产下两只小猪崽。班长要求我们几个新兵回屋里睡觉,这是技术活儿,得由他和另一个老同志才行。我走得慢了一会还被他熊了一顿。到凌晨三、四点母猪才产崽结束。第二天早上我到猪圈看时,发现猪窝门口又多挂了一条棉褥子,到班长床头一看,他躺在仅有一层单毡的铺上呼着鼾声睡得正香。不知什么时候,他把自已的棉褥子拿去给老母猪用上了。我当上给养员以后,一人一间司务室,河南老乡尤其是一个县的老乡找我玩的很多,他每次碰到就直言不讳的指出,你很年轻,老乡观念不要让别人看出来。平时排下有几个性格比较合得来的战士爱到司务室找我打扑克,他对我说:我这一辈子吃亏就吃在没有文化上,你有时间要多学习。退伍时他给我送了一个日记本,上面用童体字一般的笔迹写着他很用心选择的两句毛主席语录:“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估计班长不一定清楚毛主席这个题词是针对哪些人的,而对我的关切与希望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班长他们几个老同志相继退伍以后,陕西洛南的七三年兵王忠民接任了班长,一年入伍的甘肃兵小常当上了副班长。班里面有七六年的河北兵、贵州兵,七七年的四川兵、安徽兵,后来又有了七八年的湖北兵、河南兵,十几个人的炊事班啥时候都是一片欢快的气氛。我每次从团后勤拉米、拉面或后勤送来整车整车的煤,有人看见了,只要到炊事班去通报一声,只要不是正在忙着烧火、炒菜、揉面、上锅不能离开,就会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活干利落,从来没有让我操心。

  给养员并不是天天都出差,天天都有事,有点空余时间我就想去伙房帮助揉揉面、切切菜,有时候去劈劈木柴、添添火。往往我象是一个被照顾的特殊对象一样,干不了几下就会被班长、班副或炊事员们催着“你去忙吧”、“你去休息吧”,好像我有多么忙、有多么累!有时甚至还想到他们是不是担心我干不好,担心我会不会用菜刀切住手指头!那种关爱让我始终心存感念。

  1978年初炊事班长退伍,一时没有合适人选,党支部决定让我兼任炊事班长。炊事班这些战士整天怕我吃不饱、睡不好,平时吃饭我过去得晚一点,饭就送到了司务室。工作上的一些事情,他们很多时候瞒着我干,干好了说一声完事。我们炊事班有个好传统,为保证排下同志吃好吃饱,凡是排下退回来的半个馒头(称馍半儿、馍头儿),自己要先吃,吃不完不准吃新馍、吃整馍,不准任何人给排下发放馍半儿。有几次给我拿的馍都是整的、新的,我问是不是没有馍头了?他们说没有了。有一次我接到整馍后,专门到炊事班看看究竟有没有剩馍烂馍了,结果发现副班长邱立明嘴里吃着一块蒸馍头,手里还拿着一块碎馍。另外一个小伙子也在吃馍半儿,我当时就很感动。不是说馍头吃完了吗?小伙子答:我吃不完一个整馍,吃半个馍正好!

  有天下午我在司务室算账,副班长邱立明带着异样的面容走进去说:班长,晚上开个班务会吧!我问啥事?他说:连长对炊事班的工作提出了批评,是我的责任,开个班务会我做个检讨。小邱是个非常勤奋、非常认真、非常负责任的人,我虽然是班长,其实是挂个号,全班的工作主要是他在做,我没听说有什么问题,开什么会!当即我没有答应他,让他先去忙工作,随后再说。

  我立即跑到连部,找连长问情况,连长刚刚去工地。文书李德才听了我说的意思,笑着介绍了事情的经过:

  中午吃饭时,杜连长与往常一样,端着饭碗蹲在连部门口的土崖上边吃饭边听营广播室播放的豫剧唱段。主食是大米饭,连长把炒菜盛在大米上面混着吃,一不小心吃到了一块足有小绿豆那么大的石子。由于连长吃饭精力不集中,小石子把连长的大牙狠狠拌了一下。惜粮如命的杜连长舍不得把那口大米饭吐掉,把米粒吐到手心里拣出了小石子把米又吃了。然后到办公桌前安排文书李德才:通知炊事班邱立明,开完饭带上抬筐马上到连部来。文书小李当时不知道内情,还真的立即跑到炊事班原原本本把杜连长的指示传达了一遍。邱立明不敢怠慢,立即找了一个经常抬煤用的抬杠、抬筐,叫上一个炊事员跑步赶到连部。杜连长看见提着筐子的邱立明进来他自己也笑了,邱立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长捏住桌子上的小石子,笑着说:小邱,这是我中午从米饭中吃出来的,你到各班看看他们吃出来还有多少,有了不要扔,抬回去当砖头用!邱立明无地自容,当即给连长表态:再发现类似情况你撤我的职。

  高原铁道兵吃的大米全部是国标一类米,简称标一米,节假日还供应一部分精米、糯米,正常情况都分拣得很干净,很少有带糠的米粒或沙石等杂质。正是由于大米纯度高,平时在大米下锅之前只简单翻两下看看,很少认真检查。那天的情况虽然是意外、例外,但它反映出炊事班工作的漏洞。按照小邱的要求,当天晚上召开班务会,他主动向全班同志做了检讨,本应由我承担的责任,邱立明引咎自责。在讨论改正措施时,邱立明提出实行“岗位责任制”的意见,把炊事班每项工作和做饭、炒菜的每道环节都明确目标和责任。

  杜金亭连长仅读过两年书,没有多少文化,他为人实在,工作认真,对待战士像亲兄弟一样。平时虽然对工作要求很严,由于他能以身作则,重言传更重身教,很少批评人,战士们都很敬畏他。施工上的事、行政管理方面的事他能讲得头头是道,生活中却不善谈,偶尔也开个小玩笑,幽默性语言不多,这次的小小幽默给我提了个醒,给炊事班上了一课,对全连也产生了影响。

  要离开连队之前,我要去给钟指导员告个别。3连这几年进步大,有成绩,他这个掌舵人是第一功。我入伍四年多他对我关心最多,帮助最多,批评也最多。几年来,他抓连队建设表现出了很好的思想素质、很强的领导能力,我从内心里佩服他、敬重他,遇事如果不向他请示汇报,我就没有招儿、没有法儿,就缺乏信心。

  指导员叫钟传兴,解放战争刚刚开始的那一年他出生于四川简阳农村(后划归成都市龙泉驿区)。家里兄妹7个中他是老大,初中毕业后父亲希望他能回家帮助干些农活减轻点劳动压力,不甘于寂寞的他于1964年底随着全县1500名热血青年穿上军装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上了成昆铁路大干快上的工地。为了让毛主席他老人家能睡着觉,钟传兴和战士们都拼命干,连夜干,早日修通成昆线。成昆线在通车之际,毛主席又发出了“三线建设要抓紧”的最新指示,中央领导对襄渝铁路的建设要求更急。在成昆铁路通车典礼声中,被提拔为干部的钟传兴,新提干部新形象,襄渝线上立新功;战士一身土,他是一身汗;能叫累死牛,不让陷住车,先后多次立功受奖。1974年8月,他又把这种干劲从秦巴山区带到风雪高原,带到青藏线上,带到关角山下。七五年的“4·5”大塌方,他是被堵在洞内的8个干部之一,再次从死神的囚笼里逃脱,随后他带着惊魂和立功的喜悦到了3连。回首这十几年铁路施工的历程,他似乎与隧道有着不解之缘,与死神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当新兵时先打成昆线上的和平隧道,虽然只有700多米长,却是没有风镐风枪,完全靠一锤一铲挖出来的。没有抽风机,他们用双手摇风车抽风排气,最艰苦的条件让他有了第一次难不倒的经验。他带着这个经验又走进近2000米长的芝麻地隧道,走进襄渝线上的蜀河隧道。在这条2830米的隧道里他没黑没夜的干了两年多,有一次连续打风枪五、六个小时,曾把精液震得往外流,经历两次塌方砸死几个战友,他都幸免了。多希望不要再承担这种领导天天盯着的重点工程了,结果青藏线上又进了长达4010米的关角隧道。四条隧洞,五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五次生死劫,四次荣立三等功,每一个功章上都浸着他的鲜血与汗水,雕刻着他的惊魂与喜悦。战友们一个一个在他身边倒下,也有不少战友受伤致残失去人生幸福。有一次聊天谈到他牺牲的几个战友时很有感触的说;活着就是胜利,活着就要善待生命,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他把毛泽东主席的至理名言“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抄写在日记本中,写在纸条上,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他要把善待同志的生命、善待同志的生活当成自己的座右铭,成为自己领导工作的第一要务。

  他到3连任副指导员初期,由于连队主要领导胆子小,怕风险,平时到一线指导、检查少,使3连工地上事故不断,多次受到团营领导和指挥部的批评,每次出现事故他都揪心的难受。做为副职,他只能主动负责,忠于职守,确保自己分工和当班中不出事故、不出问题。升任指导员没多久,他形成两个习惯:一是每天不到工地上走一圈,不到礃子面看一看他睡不着觉;二是吃饭时不面对连队的大门口他吃不下去饭,吃肉也不香。当时他还有个“一餐三推碗”的故事。

  那是七七年四月关角隧道进入决战的最后阶段,有一天中午,指导员从指挥部开会回来,少有的一次按时吃午饭。他平时吃饭坐的位置就在连部中间正对着大门口(也是他平时办公坐的位置)。坐在那里能看到从外面进入连队的每一个人。那天中午他刚坐下来吃两口米饭,通讯员端上来的汤还没有尝一口,就看见一个战士扶着另一个满身是泥、头上扎着绷带的小伙子一瘸一拐的走进大门。他不容分说推开饭碗跑出连部,嘴里喊着卫生员,人已跑到战士跟前。一问才知道是上大夜班的三班战士小张,在下班回来的路上湿棉衣被冻硬,一不小心摔一跤,头上磕破一道口子。他扶着小张回到帐篷里帮助换下冻硬的衣服,安排他躺下后他才返回连部。惊魂跳动,食欲灰飞。他稳了稳情绪,端碗喝汤,汤已冰凉。他把汤盆放到炉子上刚坐下,还没有把第一口米咽下去,又看见两个人扶着一个人进了连队大门。这一次他站起来的有点慢,因为嘴里的干饭噎了他一下,吐了怕浪费,抓住茶杯喝口冷茶把米饭强冲下去,飞一样的跑出连部:“咋回事儿?”“咋回事儿?”原来是六班的丁福苏前两天感冒,今天病刚好就去上班,在路上他再次晕倒。小丁平时身体就不大好,本应该多休息几天,不听同志们劝告非要上班,幸好摔的不重。高原上晕倒是常有的事儿,战士们都有“急救常识”。钟指导员看后心里有些不悦,身体不好为啥还要上班?这是班长的责任,晚上开会要敲敲这个事儿。当钟指导员第三次坐下来吃饭时,真是“一切都凉了”。馍凉可以放在煤火炉子上烤,汤凉可以放在火炉上热,米饭凉了不好办,通讯员只能把它放在第二次热好的汤里搅搅。钟指导员一边吃着汤泡饭,一边想着晚上点名时要强调的几个问题,要重点说的几个事儿。还没吃几口,连文书李德才跑进来报告:陈副连长的小孩发烧不退,现在昏迷了!副连长陈春才的家属来队探亲,三岁的儿子这几天一直在低烧,昨天晚上陈副连长工地上带大夜班还没有回来。他立即想到一个很惨酷的事实——高原上的感冒发烧经常可以致人丧命!他一边让文书小李给营部卫生所打电话请求支援,一面推开饭碗急急忙忙的向家属房跑去……

  钟指导员最爱说的两个字是“巴实”(四川话:好),把工作干“巴实”,把事情考虑“巴实”,把安全工作落实“巴实”……最多去的地方是炊事班,最肯批评的当然是我和炊事班长——必须让战士们吃饱吃好,就连每天烧的姜汤也要保证每个战士都能喝上,否则就不客气;看得最多的是排下战士们的施工棉衣和防水深腰水鞋。战士们的施工棉衣按规定是冬天穿,而关角隧道却是常年穿,尤其是棉衣被水侵湿冻硬以后还没有水泥纸结实,不少同志的棉衣都烂得露着棉花,为此,指导员批评我几次。流泪最多的时候是每年的老兵退伍,这么好的战士今日一别终生难见,老兵退伍前看见他们就掉泪。每次老兵退伍他都流着泪把每一个战士扶上车,送出视野;最不喜欢听的是班排干部汇报工作涉及到个人时说的“陕西兵”、“四川兵”……这里兵那里兵都是咱们的兵,五湖四海一家人,凭工作,论表现,不讲关系、不问籍贯,这是他的基本观点。有一次连务会上分析一起事故原因时,四排长无意中说到“湖北小李”,指导员当即就拍桌子制止:出事故、抓安全还讲省论县吗?工作上必须一视同仁,不一视同仁就是对战士的不尊重,对工作的不负责任,什么工作都抓不“巴实”。

  去年老兵退伍时,铁道兵部从石化部门协调了一批转工指标,我们一营共分6个,指导员找到营领导,以3连各项工作都是第一,有好事应该予以倾斜为名争取到了2个指标。那年全连83个退伍兵,谁不希望退伍后直接去石化系统当工人!团里一位部门领导给钟指导员打招呼希望能照顾一位四川老乡。支委会上,他讲明原则:注重工作表现,不搞照顾,不论资排辈,每个支部委员公开从退伍兵中推荐2个优秀人员名单,最后7位支部委员的意见集中在一个七四年甘肃兵、一个七六年贵州兵身上,平时这两个表现非常优秀的同志一个去了玉门油田,一个去了江汉油田。其他同志心服口服,毫无怨言,也使连队战士们从中看到了公正、公平,感受到家庭一样的温暖、兄弟一样的真情。

  3排有个副排长叫张随发,1973年入伍,陕西临潼人。在陕西老乡中他个子不算大,但力气特别大。连队在完成月成洞百米任务中,一干十几个小时,不少人累得走不动路迈不开步,站着打瞌睡,躺下睡不醒,而他下班以后要为新兵们擦施工棉衣上的泥巴,烤淋湿的衣服。高原连队的厕所都要比地面高出1米多,用钢轨架空,为的是防止滴水成冰的冬季,拉下去的大便随拉随冻集得高了顶住屁股。厕所里经常放两根胳脖粗的木棍或钢管,冬天必须隔几天要对着每个蹲便口撬一撬,不然大便就会冒出蹲便口,影响大家排泄。由于3连的风气好,这种活儿没有安排固定的人员去干,全凭战士们自觉,包括小便池冻得高出池沿后的斧砍镐撬,也是由战士们自觉去干。在施工最紧张那段时间,这些活相当一部分被张随发抢着干了。这个人生活特别简单,也可能是从小家里太穷,挨饿成了习惯,吃饭不太计较,每次班里打回去的馍、汤、饭菜他都要求每人一份,最后是他的。他是副排长,战士们都不好接受他的要求,可他一次次要求,一遍遍推让,最后竟成了这个班、这个排的习惯。就连从伙房打回去驱寒的姜汤,他也要看到每个战士都有了以后他才端着喝。最后给他的饭或菜,不论多少都是“行”,没有让战士们再跑炊事班二次打饭。战士们都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钟指导员任职后发现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排副,尤其知道张随发弟兄4个还有4个妹妹、家里生活非常困难以后,他下决心要把这个同志推荐上去,提拔起来。从1976年开始做工作,一次次找团首长,无数次找营领导。团政委王成林有一次曾问老钟:这个战士为啥让你这么上心?指导员含着眼泪说:工作很突出,表现很优秀,家里很困难!直到1977年后有了第一次提干机会,当时连里有另外两个兵也很优秀,指导员在大会上公开说:我们三连优秀战士很多,张随发不仅优秀,而且家里特别困难,咱们要用组织的力量、战友的支持让他的命运得到改变。其他同志的问题我还会不遗余力!

  爱的力量无畏,被尊重的力量无敌,公平、公正焕发出的力量无往而不胜。3连从1976年开始,每月的施工任务在全营均是第一个完成,完成的工程总量在全营月月第一。1979年新兵到连队后,曾一度因东北新兵打架、打群架闹得不少连队乱哄哄,甚至还有4营的少数战士到处串连制造事端。指导员当时提出一条要求:把每个兵都当成兄弟去爱护,把每一个战士作为朋友去交心。各班排按钟指导员的要求真情待兵、真心爱兵,使全连的东北战士感受到家的温暖,体会出兄弟情谊。最后,3连成为全团最稳定的连队,连排班干部与东北兵交心交友的经验在全团推广。

  从1976年开始,先后有李学智、张洪峰、叶光文、刘世全4位干部在3连挂职,而且每一个干部临走时都恋恋不舍,不愿意离开,不少人说3连是锻练干部的基地。从1977年开始到1979年铁道兵停止从士兵中直接提拔青年干部,全营共提拔5名干部,3连提拔3名。不到4年时间刘生副连长提拔为1营副营长,钟指导员提拔为4营副教导员,杜金亭连长如果不被临时安排转业,这位已被风传了近一年要提拔的优秀连长也很可能会被提拔。在当时就有一种说法“要提干去3连”,“要提升跟传兴”。

  我就是3连的最大受益者之一。我更应该感谢他!

  我应该感谢的还有3连的战士们,是他们的艰苦努力,无畏付出为3连争得了荣誉,才有了我的提干机会。这一桌“满汉全席”是他们用血和汗的代价做出来的。吃鱼不忘捉鱼人!

  4排以前有个副排长叫余守宏,1970年入伍,湖北潜江人,眼睛大大的透着智慧,脸庞黑黑的闪着忠诚,属于“老三届”中的优秀学生。施工中不怕苦不怕累。担任副排长(排长长期缺职)以后,连里交给的每项任务都巧谋划、干在前,保质保量保安全,年年是先进。他为人忠厚实在,不善言语,每说一句话都入情在理,让人信服,没有“九头鸟”那种刁滑习气,在连里威信很高。1972年底就被确定为后备干部,从林彪事件到“四人帮”跨台,由于干部冻结、“军队要整顿”,几年里一直不从基层提拔干部,部队内部从“三支两军”结束到精简整编开始,什么政治运动、重大任务他都遇上了,唯有没有碰上提干机会。当了四年后备干部,代理了三年排长,七七年初他被批准退伍,钟指导员为他送行时心感不安,表示歉意:余守宏同志很优秀,也很亏,我对不起你!余守宏上车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当铁道兵就不能怕吃亏,我们有这个经历就是人生的最大财富。

  2排5班有位副班长叫张舍娃(1973年入伍,陕西临潼县人),1977年元月退伍前的头一天晚上,他和本班另外3名已确定退伍的同志又来到工地,冒着不停的渗水,打风枪,打风镐,一刻不停地干到晚上1点多。杜连长催了两次,他们还不下班,最后连长发火了,张舍娃含着泪说:我们要走了,隧道没有通,铁路没有通,你让我们多干一会儿,这一辈子也少一点遗憾。他们回到连队时已3点多,第二天早上他穿着还没有烤干的衣服上了路。

  2排副排长叫张建钦,我们既是河南老乡又是同年兵,他是李文生最得力的班长,苦活累活不讲价钱,难活险活从不犹豫,河南话叫“能锄硬地”,完成任务不走样儿。满脸的憨厚相,一看就有信任感。排长李文生带着人去了新管处。党支部顶着压力把这一员良臣爱将调换下来,担任新组建的2排副排长。他接任副排长一年多,没有排长,由他带着这个从各班排凑集起来的战士们抓思想稳定,抓组织纪律,抓施工任务,白天上班他身先士卒走在前面,洞顶滴水他身上先湿,脚下有泥他腿上先脏,整体道床施工抬预制墩很累,别人轮着干,他一干到下班。下班以后他还要找战士们谈心拉家常,为这个新组建单位寻找凝聚力、培养战斗力。半年时间就带出来一个敢拼会赢的“学习硬骨头六连”标兵排。为了带好这个排,去年安排他探家,他没走得了,今年上半年又因辽宁兵闹事仍然不能走。3连现有的20多个七五年兵只有我们俩没探过亲。我是两次出长差每次都拐到家看看,而他却天峻县也很少去。我们俩个相比,他付出最多,吃苦最多,他最有资格与我竞争。提干之前钟指导员找他谈话,他坦陈:我只是带好了一个排,完成了全连的部分任务,而肖根胜是为全连完成任务做出了贡献,分工有不同,进步有早晚,我用做好工作的行动来支持他。他不仅没有怨言,而且主动派人到炊事班帮厨,为连队改善伙食提供支持,还多次关心我安慰我,让我十分感动。

  曾有一种很不确切的说法:“煤矿工人是埋了没死,当兵是死了没埋。”这句老话是对旧中国时代和后来的地方小煤矿的生产环境的总结,是对如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年代军人生命状态的一种概括。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种状况已基本不存在。煤矿的生产条件得到很大改善,万人死亡率已有大幅度下降,虽有一些恶性的冒顶、透水和瓦斯爆炸事故,毕竟是意外的多,而且绝不是常态。和平年代的军人就更少了生命之虞。而唯有让人遗憾的就是铁道兵,就是那些参加隧道施工的铁道兵战士。每当我们乘火车穿越于鹰厦、宝成、成昆、襄渝铁路线时,沿线的烈士陵园基本上与县级以上的车站一样多。人民解放军拥政爱民学雷锋,要求是“走一路红一线”,而人民的铁道兵则是“修一路埋一线”。在隧道施工的艰苦岁月,不少战士或多或少都曾经产生过“活蹦乱跳上班去,不知下班啥样子”的痛忧。人生三大追求,活着是第一。铁道兵战士的这个第一曾有不少时候受到严重挑战。死亡威胁了不少战友,不少战友不幸于死亡。我们今天活着的人不应该忘记他们!

  在这4年的施工中,我们3连就被死神劫走了4位战友。

  河北褚万忠,到连队不到一个星期就牺牲了。虽然还没有与大家建立多深的感情,但都感到很窝囊,很遗憾。第三章中已介绍过的湖南籍班长胡礼才,精明、能干,会带兵,守纪律,是一名很优秀的班长,他牺牲后全连同志都悲痛了很长一段时间。好人没有平安!

  七六年的贵州兵丁福苏,个子不高,长得很精干,干事很利索,干活非常卖力,只是有点高原反映综合症,身体抵抗力差一些,容易感冒,为了不拉班里的后腿有时身体不适也不吱声,带病坚持上班。1977年5月,关角隧道的施工进入关键阶段,原来进行“月成洞百米”大会战,由于抢时间、保进度,每月的进度数人为的掺进一些水份,最后导致既干当月又“吃剩饭”的局面。要确保“八一”隧道通车,时间特别紧,任务极其繁重。同时由于隧道复工前期决策不当,平导施工没有抓紧,造成平导施工落后于正洞施工的被动局面,致使在最后冲刺阶段的施工中,人员过于密集,施工干扰很大。“五一节”过后,3连负责最后一段拱圈和边墙加深的落底任务。那天丁福苏他们班执上午班,首先清理上道坑的石块石碴,他的具体任务就是扒碴,即把上面的浮碴用钯子扒进下道坑。小丁干活一向很投入,加之空间狭窄,他瞅住时机就拼命的扒,不停的扒,不料一块约有一吨多重的石块因底部松动推着约有两立方的碎石轰然而下,把小丁推倒在地,大石块正砸在他的胸腔以下部位,当即不省人事。战士们把他抬到洞口紧急抢救站。伤势严重,又是近两千米的洞深距离。抬到抢救站以后,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人工呼吸、药物抢救,丁福苏一直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的眼一直圆圆的睁着,看着紧急施救的医生,看着他朝夕相处的战友们。钟指导员和跟前的十几个战友眼含热泪,看着丁福苏最后蹬了两下腿。他是被大石块砸伤了内脏,失血过多,最后连与战友们告别的力气也没有。他睁着双眼向战友们寄寓着希望,诉说着心声,没有表现出痛苦,没有一丝抱怨的表情。指导员走上前去用手轻轻的帮小丁合上了双眼:小丁,你放心的走吧,关角隧道已经通了,火车很快就从这里开过去了,我没有带好你们……他已哭得泣不成声。抢救站里哭声一片,都是闻讯赶来的3连战士们。

  安徽怀远的孟广明,长了一副人见人爱的脸,啥时候都笑着,他先分配到炊事班。工作雷厉风行,善于思考,又特别勤快。一年多的接触,我看这个兵有培养前途,七八年七、八月份,特意向指导员、连长推荐他下去当个副班长,有机会就交给他一个班让他锻炼锻炼。连领导对这个小伙子也很欣赏,我的建议立即得到党支部的支持,不想他到十一班不到两个月,竟因一时的疏忽在打道碴放炮时被飞石打中(在第三章中已有叙述)。事后我还在想,我可能不该推荐小孟下去任职。我完全是一片好意,最后却造成“生死两茫茫”。小孟的牺牲对我震动挺大,总有一种遗憾在折磨着我。因此,小孟的笑脸一直在我心间挥之不去,每当想起总是酸楚楚的。

  不忘战友,是我们的感情;不忘3连,是我的良心!

  校对:张润洲


(责任编辑: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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