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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战友情】我与一个女兵的三次相遇

作者:吕 恭 发布时间:2023-03-02 点击数: 稿件来源:文创中心王云祥推荐 责任编辑:丁芳

上世纪七十年代,修筑南疆铁路的铁道兵第5师5个团的兵力,全部驻扎在从鱼儿沟到奎先达坂以西的这条东西走向约100公里长的叫“阿拉沟”的山沟里。我们某团汽车连和卫生队的驻地是最近的两家邻居,距离只有三、四百米,汽车连在卫生队的西边,靠近团部这边,从卫生队去团部如果走小路,汽车连是必经之地,中间就是流淌着的阿拉沟河,不发大水的时候河不很宽,迈开大步从露出水面的石头上跷几下就能过去。

我与一个女兵的三次相遇(图1)

河边洗车

  上世纪七十年代,修筑南疆铁路的铁道兵第5师5个团的兵力,全部驻扎在从鱼儿沟到奎先达坂以西的这条东西走向约100公里长的叫“阿拉沟”的山沟里。我们某团汽车连和卫生队的驻地是最近的两家邻居,距离只有三、四百米,汽车连在卫生队的西边,靠近团部这边,从卫生队去团部如果走小路,汽车连是必经之地,中间就是流淌着的阿拉沟河,不发大水的时候河不很宽,迈开大步从露出水面的石头上跷几下就能过去。有次我出车回来,开到河边洗车,卫生队有几个女兵去团部要过河,可能是车停的占道了人们以往常经过的地方,她们叽叽喳喳地抱怨着,突然听到“扑通”一声,一个女兵竟一脚踏空落在了水里。我赶忙跳下去将她扶起,那女兵两腿站在河中,水刚没膝,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声说:“都怨你,都怨你,不是你在这儿洗车,我也不会落到水里。”

  必须承认,尽管这个女兵杏眼圆睁,一脸嗔怒,但她长得的挺顺眼,身材苗条、面色白皙,一双眼睛大而有神,我本来还想争辩几句呢,可话到嘴边就成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请原谅,我以后再也不在这里洗车啦。”

我与一个女兵的三次相遇(图2)

  女兵拧了拧裤腿上的水,脱了胶鞋倒掉水再穿上,在一块大石头上跺跺脚说“算啦,本来事儿也不大,看你态度好,不计较啦。”

  “不行,不行,记住他的车号,以后来我们卫生队打针时疼死他。”旁边一个女兵打趣喊道。

  “哎,要我说,也不能全怨司机师傅吧?我怎么就没落到水里?眼睛是不是光盯着人家小伙儿精干才踩空的吧?”另一个年龄稍长些的女兵开起了玩笑。

  “哈哈、哈哈!”大家一片笑声。到底都是年轻人,又是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说起来还都是俩家近邻的战友,这事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地,她们很快就嘻嘻哈哈的走了……

车上重逢

  可谁能想到事情并没有完,而且是刚刚开始。几天后,连里派我出车去卫生队,要到大河沿(吐鲁番车站)的师仓库拉运一台较大型医用检验设备,没想到卫生队带车的正是那位落水的女兵,我俩见面后相互一笑,反倒没有了陌生感。车子上路后,我们就无拘无束的聊了起来。很快,我就知道了她叫任静,1973年从四川入伍,现在是护士,父亲是当地一名企业的领导,母亲是教师。

  “你是城市兵吧?”任静问我。

  “对,参军前当过三年知青,又当过三年半工人,是二级工来当的兵。”

  “怪不得你看着挺老练的。”

  师仓库离我们驻地有150多公里,那天我们除了在转运站简单的午餐,往返用了6个小时,就在车上整整聊了6个小时,都是刚认识的战友,思想上毫无顾忌,我们聊的十分投缘,谁都愿意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对方,两人心里聊得都很舒心。我对任静的印象也非常好,觉得她性格开朗又不失分寸,看似活泼却也显温柔,还处处关心别人,吃中餐的时候还尽量把菜多给我拨些,返回的路上不时问我,需要休息吗?要不要找块阴凉的地方歇歇……回到卫生队分手的时候,任静主动伸出手来和我握手,眼睛放着亮光说:“我对你这个战友的印象很好,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联系。”

  “我也一样,认识你这个战友真高兴。今天一天,几乎说了半年的话。”任静的手握着很舒适。

  过后的几天里,我时时回想起和任静去师仓库那天的经历,心里感到她是个各方面都挺不错的女兵,能在相邻的单位认识这样一位女战友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啊!

  一周后的一个下午,任静突然打电话找我,她告诉我家里出事了,她爸爸妈妈突然患了乙型肝炎,她要尽快回去看望照料。我提醒她乙型肝炎传染很厉害,是不是暂时不要回去。她说卫生队的领导也是这个意思,但她弟弟还小,只有十多岁,她必须回去,她说作为医护人员,知道该怎样防护。让我不要担心,只有20天假,最多一个月就回来,回来后就会和我联系的。

  就这样,任静走了,我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

病房诀别

  一个月终于到了,却没有任静的消息,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任静的消息。我预感到可能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又不便去卫生队打听,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受着煎熬……

  突然有一天,一个战友告诉我,师医院传染科有个姓任的女兵捎话让我去一下。等我见到任静以后,我才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然而,一切都晚了。

  原来任静回去后,她父母的病况正是最严重的时候,她不幸被传染上了,由于她只是一心放在患病的父母身上,对自己的病有些耽误,最后她的父母都减轻了,而她的病情却已经很严重了。她假满后不愿请假,拖着病重的身体返回部队,当时四川到新疆没有直达车,只能在宝鸡转车。她从家到宝鸡买到了卧铺,而宝鸡到吐鲁番这个漫长的旅途,卧铺票她在宝鸡根本就买不上,一路上颠簸劳累,更加重了病情的发展。一返回就在团卫生队住院治疗,但已经很难控制住病情的状况,不得已已经转到师医院20多天了。她怕给我传染一直没有告诉我,现在她知道可能已经到了最后,才托战友带了话……

  当我进到任静的病房,看着她那被病魔侵袭着即将终结的身体和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心里难过极了。这就是我刚认识不久的那个漂亮的、爱说爱笑的任静吗?她怎么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看我坐到她的病床前,还赶忙戴上了口罩。我说你这是干嘛?我能来看望你就不怕被传染。她喘息了一会,轻声对我说:“医院有规定,甲类传染病必须戴口罩。真对不起,当初没听你的话,没想到事情竟成了这样?又怕传染你,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

  我赶忙说:“你安心治疗,师医院的医术是很好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放心,现在我知道了,就一定会常来看望你的。”

  她摇摇头,“不行了,我就是学医的知道情况,耽误了,要不也不会让你来。你是个很好的战友,我……我们,再见一面吧!”她咳嗽了一阵,很艰难地说着。

  “你不要再说话,好好休息。”那天,我在病房一直呆到天黑后护士叮嘱我必须要离开了。她非常安静地半靠在病床上,由于戴着口罩,我只能看到她的两只眼睛,那对眼睛很大、很美,很亮,我望着、望着,好像在望两只快要燃尽的烛火,我多么希望这对眼睛能永远亮下去啊!

  临别的时候,任静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对我说了一句终生难忘的话:“活着,多好啊……”

  任静去世后,安葬在卫生队的墓地,那是卫生队和汽车连中间一处较高的山脚下,是我们团死去人员集中安葬的一处陵园。那段时间,我常常去那里看看,回想着我与这个女兵从相识到终结仅有三次见面的点点滴滴,心里寄托着我对任静的思念,揪心般地惋惜一个女兵战友年轻的生命,悲痛的泪水常常夺眶而出,那段时间整个汽车连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在干什么。任静战友就像是一朵美丽的绒花,在明媚的阳光下绽放着她的美丽。但新疆气候无常,经常说变就变,一阵强风袭来,就只能随风四处飘零,散落在阿拉沟里,有些自然也就落在南疆铁路上了……

  这件发生在1977年夏天昙花一现般的“往事”,就这样永远地深埋在了我的心底。

  后记:那座坟茔还在

  2011年国庆节期间,我随单位去新疆塔里木河下游考察水生态恢复治理情况,返回途中的火车正好是白天途径从库尔勒到吐鲁番(去时不巧是夜晚什么也看不到),经过我们这支铁道兵部队当年修筑的南疆铁路,我异常激动的心砰砰直跳,尽管30多年过去了,沿途已经十分荒凉,除了几个冷清的小车站,几公里竟见不到一个人。但当年部队驻扎过的痕迹依稀可辨,因为当年是汽车兵常年跑车,到处都能看到那些曾经熟悉的地方,这一切勾起了我的极大兴致,我伫立车窗前一动不动,手握相机,两眼尽力搜寻着那些曾经可能引起我回忆的地方,想起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到处是工地,处处有军人的热火朝天的“阿拉沟”。那清澈、冰冷、奔流不息冰雪融化的阿拉沟河水,那掩映在红柳深处的部队营房,那从隧道口走出的一队略显疲惫,头戴安全帽、身穿掉光纽扣而腰缠导火索工作棉衣刚刚下工的战士,还有那坐在河边石头上,看着夜空数星星想家新兵那张稚气的脸庞……如今阿拉沟那往昔的“热闹繁华”都已不在,只有回忆还铭记在我的心中。列车继续前行,特别是穿过了我们团部的驻地,继续向东行驶到汽车连和卫生队的驻地时,突然,我看到了背靠山脚的那座陵园(见图),因为地势较高,1996年那场百年一遇的大洪水竟然对它一点也没有损坏,几乎还是当年的老样子。

我与一个女兵的三次相遇(图3)

(吕恭2011年拍摄于火车上)

  我心里知道,在那一片坟茔中,有一座是任静战友的 。我想假如她还活着,一定会像我目前一样有着心仪的工作、美满的婚姻和幸福的生活……看着车窗外那一座座坟茔,蓦地,我的心重重地被揪了一下,一股悲情由然从心底升起,感伤的泪水顿时就涌出了我的眼眶……

  当年6万多名筑路的军人随着南疆铁路的开通早已离开,沿途的6家国防工厂和一家发电车厂也已全部迁走,阿拉沟又回到了它原生态的起点,只有那些逝去的战友还留在那个已经荒芜寂寞的山沟沟里,战友永远不死,只会慢慢凋零,在默默守望着那条曾经凝结着我们青春岁月的南疆铁路了……

  作者吕恭,1974年12月入伍,铁道兵5师战士、文书、班长,1980年退役。原宝鸡市水利局副局长,高级经济师职称,大学本科中文专业毕业。现为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前常务理事,在省市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篇,其中作品《尘封的往事》获2011年【小说选刊】全国征文短篇小说类一等奖。


(责任编辑: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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