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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回忆/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作者: 黄孝林(铁二师) 发布时间:2023-07-10 点击数: 稿件来源:徐国伟 推荐 责任编辑:郑建军

在急急风的锣鼓声中,一个人一溜小翻跟斗从景深的连天碧荷中翻将过来,急急风转四击头,一个抬头亮相,稳稳地定在舞台中央。哦,是你!肖元林,我的好兄弟!也许是为了回应我轻轻的思念吧,所以你竟然用跟斗翻进了我的梦中!梦,好有重量,它压着我的笔,和你谈心。元林,我认识你,就是从你的跟斗开始。那是在入伍的前两年,看一场大型音乐舞蹈《亿万人民跟着毛泽东》的演出,你扮演青年农民,点完开山炮后一连串小翻横过舞台,台

在急急风的锣鼓声中,一个人一溜小翻跟斗从景深的连天碧荷中翻将过来,急急风转四击头,一个抬头亮相,稳稳地定在舞台中央。哦,是你!肖元林,我的好兄弟!也许是为了回应我轻轻的思念吧,所以你竟然用跟斗翻进了我的梦中!梦,好有重量,它压着我的笔,和你谈心。

元林,我认识你,就是从你的跟斗开始。那是在入伍的前两年,看一场大型音乐舞蹈《亿万人民跟着毛泽东》的演出,你扮演青年农民,点完开山炮后一连串小翻横过舞台,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接着一声炮响,开山成功,结果天幕上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画面,这明显是舞美灯光方面出了问题。有人说这是政治问题,所以团长必须向观众做检讨。只见你被两个人请到舞台口,你说这真的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我必须承担责任,必须教育好我们的演职员,杜绝此类事故再次发生!我记得,你刚在舞台上翻过跟斗,衣服都汗湿透了,你毕恭毕敬地站着,说着流利标准的沔阳话,汗水流过你化妆的脸庞,流进你的眼睛。怎么不去擦一擦汗,眼睛受得了吗?你说,克苟,那能擦吗?一擦,那不成画糊了,在舞台上要始终保持一个完美的舞台形象。是是呢呢?是是啊!你这是典型的沔阳方言,"克苟":语气词,"是是呢呢":是不是呢。"是是啊":是啊。我都懂。

说来也巧,后来我们居然都当兵到了同一个宣传队!谈起你的跟斗,你告诉我说,你家住在洪湖岸边,从小,父母亲要去打渔,就在岸边用旧渔网围一个圈,你就只能在圈圈里蹦啊跳啊翻练滚,久而久之就翻成了一个大劣头!我说,好羡慕你的儿时生活,你说,一年到头,都只见荷花莲蓬藕,二月种莲藕,三月出藕簪,四月五月抽藕带,六七八九摘莲蓬,十冬腊正挖莲藕,天天藕夹藕丸炒藕蒸藕熬藕汤莲子汤。你还说,吃鱼当饭,一日三餐餐餐鱼,看到鱼了都——恨不得大口大口地吃,我说——恨不得大口大口地呕,吃多了就腻,你说。所以我想,这么奢侈,常年吃这么有营养的东西,难怪你身体那么好,翻起跟斗来轻飘飘的那么厉害!

元林,你还记得吗?你把当剧团团长兼导演的严谨作风都带到了宣传队,从手眼身法步基本功着手,每天早起形体训练,压腿劈叉,唱做念打,那是一套一套的按部就班地训练。还讲表演课,什么打破第三堵墙,舞台行动线是完成动作与规定的艺术(我知道,这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理论),表演的独到性,做到是一个"这个"(我知道,这是恩格斯的艺术典型论)。都是讲的深入角色,塑造好人物形象,让观众喜闻乐见。不几年功夫,宣传队整体表演水平大大提高,而且在一个堆满锯沫的山坡上,硬生生练出了几个武功演员。舞台上的节目,一招一式的表演,深受部队官兵喜爱,更是受到一些艺术大家的充分肯定和赞扬。那些年,宣传队的荣誉满满!

舞台于你是战场,你是优秀的指挥官。

你用舞台艺术美的标准审视全部演出活动,从舞台布置开始,到演出完满结束,整个流程环环紧扣。尤其是演出中发生意外需要紧急救场,最能体现你的舞台掌控力。你还记得吗?在一次演出《沙家浜》时,开演后,饰演阿庆嫂的演员嗓子临时失声不能唱了,救场如救火,这时你果断推出B角阿庆嫂,而这位演员根本就没参加过排练,仅仅是小有天赋看了全剧排练才学会这一角色的,你利用仅剩的十多分钟,帮她在后台走台,熟悉舞台行动线。这位演员也不负众望,顺利完成了主要场次"智斗"和主要唱段"风声紧"的演出,大家紧绷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唯一的失误是在鬼子扫荡后,找不到春来茶馆廊柱上的钉子挂牌匾,也无大碍吧。也怪,那天还有一个失误,就是一位乐队演奏员在兼演鬼子兵走过场时,忘了摘掉头上的军帽,你发现后,迅速跑到灯光控制台,将灯光调得暗暗的,这也符合彼时情景,台下只能看到鬼子兵的剪影。也算是救场,遮掩了失误吧,事后这位演奏员自然是痛哭流涕一番。元林你说,回想起这些是不是挺有意思啊!

舞台于你是战场,你又是优秀的战士。

为了演好创作节目《援越抗美战旗红》中排弹班长的角色,你练旋子大跳,不知摔了多少跤,晚上睡觉前,你用伤湿止痛膏贴满大腿臀部,第二天照样参加练功和排练。有一次你让我帮你贴腰部的伤痛处,掀开衣服一看,啊?大片大片的青紫,几张膏药你让我贴哪里,我说,干脆给你做一件伤湿止痛膏裤衩穿上得了!你说,克苟,你以为膏药不要钱吧!是是呢呢?是是啊!记得有一年冬天在洞河工地为连队战友演出《沙家浜》,你演沙四龙,我演看病的大夫程谦明,在一场传递情报接头的戏里,你趴在桌子上我给你把脉,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你穿着背心光着膀子,雪花落在你肩背上化作水,感觉你在发抖,我悄悄用衣袖揩去了雪水。第二天的演出讲评会上,你狠狠地批评了我,说是我们在舞台上的一举一动观众都看得清清楚楚,你随心所欲不按情景规定而又无助于剧情表达的动作,对连队官兵是极大的不尊重!好家伙,上升到表演理论高度和对工农兵的态度上来了!我服了!

元林,我和你还有好多故事啊!

在创作新节目时,我俩是好搭档,我说你的点子多,你说我是活词典,互相吹吧!在创作《英雄指导员黄伯海》时,故事梗概基本上是你编的。在创作《戴花树》时,基本上是你口述我记录的。在创作《越南小英雄》时,你告诉我音乐效果要有战鼓般的激越,你试图哼出那种音调,结果煞有介事地——哼成了花鼓调,我说这不是战鼓,这是花鼓!我们俩当时都笑出了眼泪!唉,根深蒂固的乡音情结!你说。不能忘怀的是,在创作《淮海战役大合唱》时,时间相当紧,十首歌曲,写词作曲带编曲带配器,一个月内必须完成。那些日子你带队演出回来,每天晚上都陪着我,生一个煤矸石碳炉子,熬一碗萝卜汤,烤几片馒头,安排我的夜宵。实在太困了,你就讲个笑话,说吃糖包子烫了后背心,说一个近视眼人把蜻蜓尾巴当钉子挂油瓶,结果打碎了油瓶。我说我不信,你说,这都发生在我家隔壁呀!似乎你这笑话有眉有眼,人物有名有姓,不由得不信。你还说,我叫元O,你叫笑O,我们都有一个O。(在我们南方,林和零读音是一样的。)我说元(圆)也是一个O,你叫肖OO。你说,笑也是一个O,黄了没了也是一个O,你叫OOO!我说,肖(消)了没了,也是一个O,我们都叫OOO! 你说,天机不可泄露!那时我们笑够了,兴奋了,于是再开始工作!

元林,你还记得吗?我们还有两个约定,说今生今世一定要完成。

有一次我和你到连队体验生活,同连队战友打隧道,我们出渣,班长带着一个新兵打风枪。突然,新兵停下手中风枪,捂着下身望着班长傻笑,班长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小子你有出息啊,喝口水休息一会吧!元林,我和你都看到了,都明白了,用得好,这可是个好素材啊!回宣传队后,我们始终没找到一种适合的文艺样式来表述这件事。你说,我不信今生今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还有,离开部队后,我们俩又回到了同一个单位,沔阳县花鼓剧团。花鼓戏植根于江汉平原,其中许多唱腔来自于民歌小曲小调,生活气息浓郁,曲调优美动听,语言形象生动。你说,我们一起编一台清新优美的民歌舞台情景剧吧!我说,好啊,此议正中下怀!

后来,后来我们都退休了。

再后来,你孤独了。

再后来,我们都戴口罩了。

再后来,你脑梗了,悄悄走了!

元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说好了我们要写好那个新兵战友的呢?

说好了我们要编创一台民歌舞台情景剧的呢?

说好了我们一起到荆州迎接战友聚会的呢?

我还想听你说克苟是是呢呢是是啊!

元林,你还会翻着跟斗来看我吗?

 



(校对:张东)


(责任编辑:郑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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