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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之心陡然失重或空空荡荡

作者:刘金忠 发布时间:2017-12-14 点击数: 稿件来源: 责任编辑:

《三国演义》第二十五回,下邳失陷,关羽携刘备家眷暂落曹营,张辽劝说关羽归曹时,关羽说:三者,但知刘皇叔去向,不管千里万里,便当辞去。多年来,我对最想找到的两个人,也是这般心理,这两个人,都是我近五十年来最渴望见到的人,也是于我有恩之人,他
感恩之心陡然失重或空空荡荡(图1)
 
       《三国演义》第二十五回,下邳失陷,关羽携刘备家眷暂落曹营,张辽劝说关羽归曹时,关羽说:“······三者,但知刘皇叔去向,不管千里万里,便当辞去。”多年来,我对最想找到的两个人,也是这般心理,这两个人,都是我近五十年来最渴望见到的人,也是于我有恩之人,他们在我的命运转折处助力一把,让我没齿难忘。
        年轻时,我在部队工作了十几年,开始是在铁道兵14师66团。那段经历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阶段,第一个是把我领进军营的连长,叫邓志初,是个湖南人,他个子不高,但非常英俊、干练,身板挺拔,很有军人气质,一口浓重的湖南方言,他讲话时常常把“时候”说成“子厚”,让我记忆深刻。
        1969年底,他到我的老家去接兵,我这个非常渴望当兵的热血青年,对于接兵的首长格外仰慕,报名后,急切地盼望能顺利参军。是邓连长带着两位排长到我家走访的。他也了解到我父亲是一位老革命,也知道我能写东西,很喜欢我。我依稀记得他到我家走访的情景。因为当时我父亲刚刚去世一年,我在家里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家庭经济状况很差,他要了解我母亲的真实想法。那天中午,他们走进我家时,我正在院子里倒柴禾,见到三个军人进来院子,我心里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我母亲也明白了他们的来意,连忙把他们让进屋里,邓连长坐在炕沿上与我母亲聊天,问了家庭状况,问了我走后母亲有没有顾虑,也问了我毕业后在村里的情况,他为了让我母亲能听懂他的湖南方言,语速很慢,有时是一字一顿地在说。母亲听懂了大概意思,边回答边点头。就这样,我顺利地通过了家访,在政审和体检合格后,跟随这位年轻英俊的连长离开了家乡,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里的一员。
         到部队后,我才知道,邓连长并不是我要一直跟随的连长,而只是我新兵连的连长。在新兵训练的一个月里,他对我关爱有加,始终把我当成新兵骨干,对我寄予很大希望,他私下也曾向我透露过,根据你的表现,很可能新训结束后会分到较好的单位或者机关里去。但分配新兵毕竟不是新兵连说了算,是团军务股当家,新兵连只有介绍情况的权利,但我相信,邓连长在介绍我的情况时一定会说了不少好话。没有想到的是,新兵分配时,我并没有分到较好的单位,而是和多数新兵一样分到了施工连队,这让我心里异常失落,邓连长知道我会产生的思想问题,当晚专门来到我的连队安慰我,要我经受住考验,不能泄气。说真话,我那时真想到邓连长那个连队去,跟他当兵心里才踏实。几个月后,我被调到师部当警卫员,邓连长利用到师部开会的机会来警卫排看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关心我,教导我,让我的内心充满温暖。可惜,后来我调动频繁,与邓连长失去了联系。
         我们的部队是铁道兵,修建京原铁路,也就是北京到山西原平的战备线,我在施工连队时,是在太行山中打山洞,每天和大锤、钢钎、斗车打交道,穿着破烂的工作衣,一天到晚身上的汗水不断,泥水满脸,艰苦的工作,恶劣的环境,随时可能遇到的牺牲,曾几乎催毁了我的心理。尽管连队在培养我,把我当成个人才,或许也能提干,但毕竟太苦太累了,我盼望着有一天能调出去,到一个好一点的单位,但这只能是梦想。
         后来,因为连队发生了一起意外政治事故,一名四川兵自杀,师部来人调查,师部来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湖北人,叫刘德富,是师政治部保卫科干事,他黑黑的皮肤,也是小个子,说话轻声慢语的,思考问题非常周到,办事沉稳,有很适合做保卫工作的缜密思维,他气质不凡,说话声音让人感到亲切,不知为什么,我看到他,总是想到电影《南征北战》里的解放军师长,对他的印象特别好。他向我了解事故的情况时,对我很感兴趣,傍晚休息时,总爱叫上我和他们一起上山散步,也许他知道我当过连队文书,知道我当兵前就入了党,通过深入了解,感到我还踏实可靠,就在他们离开我们连队一周后,一纸调令把我从连队调到师部当警卫员。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大喜事啊,就跟现在买彩票得了大奖一样,要知道,连队里有许多关于首长警卫员的故事,哪个新兵不做这样的美梦?
       后来我得知,师部警卫排在业务上接受师政治部保卫科领导,为师首长选调警卫员是他们的职责之一。我当了几个月警卫员之后,被抽到保卫科帮忙,部队的准确叫法是
“助勤”,是为将来提干做准备。尽管后来由于种种情况我没能在保卫科提干,而是又调到铁道兵总部文工团,但从连队一步登天进了师部机关,我的“贵人”就是刘德富,我会一直铭记这个对我有恩的人。
        后来,我原来所在的铁道兵14师撤编,一部分并入铁道兵8师,一部分编入沈阳军区某守备师,此后就失去了联系。加之当时我年龄太小,没来顾及问他们的详细情况,只知道一个是湖南人,一个是湖北人,具体老家在哪里,不清楚。我转业到地方工作后,家庭、工作忙忙碌碌,那时的通讯方式也很落后,始终没能找到他们的下落。但在我的记忆中,邓志初和刘德富这两个人的形象依然非常清晰,甚至他们的言谈举止仍历历在目。闲暇时,内心揣着的那个念头总会闪现出来,以致在梦里也多次见到这两个人。可是,人海茫茫,天各一方,根本没有一点我所期待的消息,我想,一旦知道他们在哪里,一定要去看望他们,了却一个多年的心愿。
         2000年,我学会了上网,也结交了不少网上的朋友,其中就有很多当年在一个部队的战友,我怀着一线希望,不止一次地询问过,是否有人知道邓志初和刘德富的消息,但没有一点线索。我不死心,还是在尽各种可能积极地寻找。后来,我发现一位广东铁道兵战友建起一个《铁道兵网》,这个网站里有一个栏目是《寻找战友》,我大喜过望,注册后,在里面发布了寻找战友的信息,简要介绍了我的情况,注明我的地址和手机号,可是,十几年过去,没有一点反馈,我近乎绝望了。
        去年夏季的一天,我接到一个来自湖南常德的电话,一个湖南口音的人问我:“你是刘金忠吗?”,我说:“是啊,你是哪位?”他说:“你好啊,我是邓志初。”听到这句话,我的泪水就流下来了,我激动地说:“老连长,我找得你好苦啊。”这就像做梦一样。接着他问了我这些年的情况,还问我,怎么最后调到9师去了。我问他的情况,他说,转业到湖南涟源供销社工作,已退休多年,近几年因爱人患癌症,花了很多钱,女儿在常德工作,就到女儿家来了,女儿单位集资盖房,经济上很困难,只好求助战友们,提出向我借2000元钱,等下月女儿开了工资就还给我。我满口答应,称这都不是事儿。他说,马上把卡号发给我。当时,我完全沉浸在找到老连长的喜悦当中,根本就没考虑太多。我爱人和女儿提醒我,会不会是骗局,我还一点也没怀疑。第二天,他发给我卡号,催我尽快打款,我开始冷静下来了,想到他说的一口湖南普通话,而我的老连长满口浓重的湖南话,感觉不对劲,声音也不太像,即使老连长现在说普通话了,音质是不会变的。另外,老战友多年不见,第一次通电话就提出借钱,这有点不正常。我感觉到了几个疑点,就拖延了打款。我对他说,我这里离湖南不算很远,我想会合几个战友一起去常德看你,顺便把钱带去。他催了几次没见打款,就不再联系了。显然,我是遇到骗子了,一定是他在《铁道兵网》上看到了我发布的寻找战友的信息,备好了功课,才开始行骗的。
       后来,我爱人和女儿还经常拿我的那句话涮我,“这都不是事儿。”我只有苦笑。曾听到很多骗子利用电话和个人信息行骗的故事,没想到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这些骗子就是利用了人们寻找战友心切的机会,导演了一个个骗局,而我差一点就上了当。
        冥冥中,我还是怀有一丝幻想,但愿那个人不是骗子,如果是那样,我就对不起老连长了,我宁愿见到他时向他请罪,只要能见他一面。后来,随着微信的普及,原部队的战友我也结识得多了,一位广东的战友告诉我,在90年代,邓志初连长曾去过他们那里,他转业到老家湖南涟源了,在供销社工作。并说,邓连长生活状况不太好,广东的战友们曾资助过他。今年秋季,我通过湖南娄底市查号台查到了涟源供销社的电话,几经周折,问到了邓连长在荷塘镇荷塘村,又打电话到荷塘镇政府,了解到荷塘村村委主任的电话,向他询问邓志初是不是在荷塘村,他说,是有这个人,但已经不在世了。他把邓连长女儿的电话给我了,我和邓连长的女儿通了电话,才知道,早在2009年邓连长就去世了,他的老伴还在,我和邓连长的老伴说了几句话,表达了我对老连长的的怀念之情,安慰了她一番,心里一片黯然。
        对于刘德富,我也不知道他转业后去了哪里,只知道他是湖北天门人。恰巧我的女婿家是湖北汉川的,去汉川两次,我就想,不知刘德富是不是还在老家,无从寻找。多次向微信里原铁道兵14师的战友们打听,也没问到他的消息。几天前,才从一个微信战友群里得知天门铁道兵战友举行聚会活动,我就请一位战友帮我问一下,天门的战友是不是知道刘德富。可这批天门的铁道兵战友都是1975年入伍的,比刘德富晚入伍十几年,我感觉希望渺茫。还好,得到的结果是有人知道刘德富,说他转业到湖北公安学校工作,但已经病逝多年,他的子女们也无法联系上。我从武汉的114查号台查到已经改为湖北警官学院的这所学校的电话号码,打了几次,都没人接。我是想,老首长不在了,向他的家人问候一下,也算是圆了我的一个梦。
        至此,我最想找到的两个人都已作古,我的感恩之心也陡然失重,无法自主。可以想象,当你历尽千辛万苦奔向一个目标,那个目标却了无踪迹,内心是多么痛苦,恐怕我的余生也将一直接受这种痛苦的折磨了。我是多么渴望能见上他们一面啊,尽管我不是富翁,在经济上不能给他们多少帮助,从物质上报答他们,但我非常需要把藏在心底近50年的话说给他们听,感谢他们对我一生的影响,但我没有机会了。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的报答是有限的,但我的感恩之心是沉重的,足以支撑我的一生。
       我心中的那块石头,始终没有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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