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枪声声

        1971年4月，新兵训练结束后，我来到北京市房山县坨里公社大灰厂，这是16团4连的驻地，这是我的连队，修建京原铁路生活和工作的地方。4连是施工连队，负责大灰厂隧道的施工，主要任务是隧道掘进和混凝土衬砌，而我们7班担任的是掘进工作。
        初次进入隧道，看到长长的排架，呲牙咧嘴的石头，来来往往的翻斗车，伸手可触的电灯，就产生了三怕：一怕石头石渣掉下砸着人，二怕来往的翻斗车撞伤人，三怕电线漏电击中人。老同志告诉我，在隧道施工中，既要苦干实干，又要小心谨慎，既要工程进度，又要注意安全，隧道内的用电是低压的，就不用担心触电了。
        心中有了底，戴着安全帽、防尘口罩、防尘眼镜，在老同志的示范下，我们开始学打风枪。双手紧握把柄，用力压住风枪，风枪震动，人在颤抖，不好控制。几把风枪同时响起，声音轰鸣，响彻洞内，在狭窄的坑道里，更是震耳欲聋，难以适应。双手紧握风枪，震动时水管经常脱落，顾得了风枪，顾不了水管，固定水管只好暂停风枪，风枪响起，水管脱落，掌控不住。看来打风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隧道施工是三班倒，下班以后，正值下半夜，我躺在床上，浑身酸痛，翻来覆去，难以入睡，顿时浮想联翩：没想到来到施工连队，没想到施工这么艰苦，想着战友们一身身破旧的工作服，想着战友们一张张蓬头污面的面孔，想着战友们一个个汗流浃背的身影，说没有想法，谁都不可能相信，只是不好意思流露出来而已。
        不光是我一个人有想法，在新兵中带有普遍性。这当然逃不过班长陈水芽的眼睛。班务会上，工前饭后，不断地做我们的思想工作。他说：“有想法可以理解，有情绪也是正常的，要丢掉幻想，端正思想，振作精神，安心服役。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团结同志，共同奋战。要转变思想，加强学习，提高认识，积极做好本职工作。”
        想法归想法，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既来之，就不能三心二意。我想，施工艰苦，危险性大，老兵们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够延续，老兵能发扬的，我们也能够光大。再说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不懂就问，不会就学，只能向前，不能后退。因此，我坚定了信心，下定了决心，努力学习技术，积极开展工作。
         从进隧道的那一天起，就和风枪结下了不解之缘。每次上班，只要是打风枪，我都是挺身向前，有机会就上，有条件就练，克服困难，练习不止，操作不停。常言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经过反复练习，反复揣摩，反复实践，终于掌握了打风枪要领，能够熟练地打风枪。
        从此以后，我都是在风枪钻眼，装药放炮，扒渣装车，推车运渣，这施工四重奏中度过每一个工班。然而我更喜欢的是打风枪。风枪声声，象是劳动号子，给人气势，给人激情，给人奋进。风枪声声，象是一首歌曲，给人品味，给人欣赏，给人满足。风枪声声，象是进军号角，给人鼓舞，给人振奋，给人力量。
        我喜欢风枪的质朴大方，锐意进取，坚韧不拔，攻坚克难的品格，更喜欢风枪声音的坚定、执着、庄重的美感。极其普通的风枪，困难挡不住前进的速度，挫折坚定了必胜的信念，坚贞不屈，勇往直前，令人感动。
        5月上旬，在打风枪时，风枪与风管的接头脱落，打在我的耳朵上，没有感觉，没有疼痛，我以为耳朵打掉了，过了一会儿，我用手摸，耳朵还在。这才知道，只是擦破了皮，出了点血，暂时的麻木，并无大碍。没有造成大的伤害，已是万幸。虽说受了一点挫折，并没有影响我对风枪的感情，我还是喜欢打风枪，喜欢聆听风枪的声音。
        7月初，我调到勤杂班，担任统计员，每听到风枪的声音，格外亲切，在量完进尺，计完混凝土方量后，有时间就情不自禁地手握风枪，干上一阵子，再过一把打风枪的瘾。
        风枪声声，洞内轰鸣，铿锵有力，施工前行。此时的我，犹如一半清醒一半醉。

校对：沈子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