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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庆华专栏/

躬耕杏坛照烛微

作者:杨庆华 发布时间:2022-05-18 点击数: 稿件来源:王云祥推送 责任编辑:沙海驼铃

2011年10月2日,儿时伙伴邀约参加母校武昌文华中学140年校庆,当我们走进校园,走进校史陈列馆,老校长李辉祖先生生平映入眼帘。

-----记武昌文华中学老校长李辉祖先生二三事

2011年10月2日,儿时伙伴邀约参加母校武昌文华中学140年校庆,当我们走进校园,走进校史陈列馆,老校长李辉祖先生生平映入眼帘。

躬耕杏坛照烛微(图1)


李辉祖(1898~1979),湖北云梦人,美国哈佛大学教育学硕士,自1938年至1972年,任本校校长长达三十四年……读至此,我甚是惊叹。据我所知,司徒雷登先生自1919年至1945年,任燕京大学校长达二十六年,其任期已堪称奇迹,而李校长的任期之长,在中国乃至世界教育史上,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盛赞其呕心沥血于文华、毕生致力于中学教育事业,亦不为过也。



我们徜徉在时光隧道里……文华创办于1871年10月2日(清同治十年),是中国近代最早引进西方先进办学理念的新式学校,从清朝的书院到民国时的增设大学,从武昌辗转大西南,再迁回武昌,从私立学校到公立武昌文华中学,人才辈出,群星闪耀,宋教仁、李公朴、恽代英、林育南、谭震林等一大批革命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两院院士及各种专业技术人才,从文华起步,走出校门……

躬耕杏坛照烛微(图2)


接着,我们移步实物展厅,同学们争相翻阅历届学生名录,翻到我们班那一页,个个指指点点,兴奋不已,可唯独没有找到我的名字。有同学调侃道,如果细究,我们是1969年2月“复课闹革命”时入学的,而你于1969年12月初,即随父母下放沙洋农场,满打满算在校仅仅十个月时间,也许是因中途转学,才无有了学籍记载,虽有其实而无其名也。呵呵,尽管如此,但这并不妨碍我曾经有过的文华过往,我的老校长、我的老师,像过电影般的一幕幕朝我走来……



年少性腼腆,拘谨不善言,偶遇开怀事,日记话从前。儿时父亲说:笨鸟先飞,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为此,我写了好多年日记。



翻开我的日记本,有一则这样记载着:1969年4月24日,党的“九大”胜利闭幕。25日清晨,到校时天麻麻亮,见钟楼前一长者,对着毛主席像,边鞠躬边背诵:“我有罪,向毛主席请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毕恭毕敬,一共复述三遍。我好生奇怪,转身打量着他,一位中等身材的老头儿,瘦削的脸庞,略显刻板、严肃,头戴一副圆框眼镜,穿一身洗得几欲发白的中山装,腰微躬着,扛着一把长长的竹扫帚,从我眼前走过,然后去清扫校园。



我是接到班主任冯桂荣老师的通知,赶早到校办黑板报的,记得我问冯老师,他是谁?冯答,老校长李辉祖!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老校长,心中有些许疑惑,但不知再从何处问下去,也不知何故,从那以后,梦里时不时出现这个桥段,总有那么一丝莫名的酸酸的怪怪的感觉。

我与冯老师走进教室,开始抄写庆祝党的“九大”胜利闭幕的稿子,并勾画简单的插图和描摹黑体通栏标题……

大概是为解除我心中的疑问,冯老师打开了话匣子。他对我说:李辉祖先生1938年接任武昌文华中学校长,接着武汉沦陷,他带领武昌文华中学、武昌希理达女子中学、汉口圣保罗中学离开武汉,到湖南后,益智中学加入,一共500多名学生,组成“鄂湘联中”,先后流亡到广西、云南、贵州等地办学,在担任校长的八年中,数次搬家,躲避战乱,靠着坚韧、执著,辗转几千公里。“避寇一分散,饥寒永相望”,吃尽千般苦,受尽万重难,云云……直到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才迁回武昌原址,恢复文华中学校名,并继续担任校长。一席话,听得我云里雾里的,母校的“鄂湘联中”经历,犹如“西南联大”的中学版,离奇而耐人寻思,然则,李校长严谨踏实的办学精神,更是可钦可敬、可圈可点的……

转眼到了1969年6月,学校开展学工学农学军,组织我们到武汉国棉五厂劳动一个月。一天下夜班,冯老师通知我回校换一换黑板报内容,主题围绕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展开。当我走到教学楼的楼梯口时,看见老校长扶着扫帚在台阶上小憩,我给他一个微笑,然后上二楼202,我们班的教室里。当我正在聚精会神地摘抄“九大”政治报告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知道报告中“全国共讨之,全党共诛之”中的“讨之诛之”是什么意思吗?我一回头,老校长正对我微笑着。我有些难为情,慌不择路的回道:似曾相识、似懂非懂样的。他接过话茬儿,从字到词,从词语到句子,为我一一讲解,一人一师一堂课,幽默风趣,和谒可亲,让我倍感他高超的语言技巧,循循善诱的亲和力,完全与钟楼前的老头儿判若两人。

躬耕杏坛照烛微(图3)


老校长走出教室,继续清扫着他的楼道。不一会儿,冯老师进了门。我问起“鄂湘联中”光荣而艰难的历史,冯老师侃侃而谈。说他五十年代末,从华中师大毕业分配至文华,有一次在全国政治课教学观摩会上,听几位亲历过“鄂湘联中”的校友,聊起流亡学习的一些经历。



他们说,李校长在抗战八年的流亡办学中,带领我们一路筚路蓝缕,一路栉风沐雨,以“读书救国”为办学指导思想,沿途进行抗战爱国民主思想的宣传教育,在学生中和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他带着我们这些中学生,在流亡中办学,比起大学生来,困难更大更多。因为我们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流亡中大多靠步行,靠人照顾,且所到之处没有现存校舍可借用,更不可能临时新盖简易校舍,所以我们一路上只能住在庙宇、祠堂里,师生们在通铺上,挤住在一起,校长也不例外。为改善生活条件,每换一个地方,李校长率先开荒种菜。正因为有了李校长的坚定信念、笃定前行,师生们的互帮互爱,我们才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八年中没有出现过一次人身伤亡事故。而且,教育质量非降反升,在当时举行的全国统一高考中,1939年和1940年考入大学人数居全国第三和第一。

青衿之志,履践致远”,经年累月,恍若昨天,所谓:“饮其流者怀其源,学其成时念吾师”也。

不善言辞而略带迂腐的学究周敬言老师告诉我,李校长治学严谨,治校有方。他有一个习惯,每天清早总是第一个到校,站在校门口迎接老师和学生的到来,无形中把彬彬有礼传递给他的每一位学生;他还有一个爱好,身边总带着一个凳子,随时随地跟班听课,掌握教学动态、评估教学质量,

于教师既是一个鞭策,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以此促进教学相长;他更有一副古道热肠,他甚至见不得学生贫苦,几十年来,暗地里资助过无数的学生。他夫人讲,抗战流亡办学期间,他经常将瘦弱的孩子领到家中,催促夫人给他们煨骨头汤补充营养,并将此作为对夫人的一项要求,尽其所能、倾其所有……纵观老校长教书育人的观念和行为,无疑是在用他那高尚的道德情操,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学校,影响着教师,影响着他亲爱的学子们……

     1969年12月4日上午,我到学校教导处办理转学手续,拿到转学证明后,冯桂荣老师促膝谈心似的给我作思想品行鉴定。由于即将离开母校,离开儿时的伙伴们,加之生性怯懦,我不知怎地就眼泪婆娑的。稍倾,与老师作别,我独自默默地离开。走到校门口,我徘徊起来,心中充满了不舍。此时,恰遇老校长在用抹布擦洗校门,他看我低头揩眼泪,透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眼神问我:你是主楼202教室的、那个办黑板报的同学吗?我点头回答:是!他上前摸摸我的头,问道:怎么哭啦?我小声抽泣着说:明天随父母下放农村,今天来转学。他随即应道:哦,舍不得吧?我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放了闸的江水,夺眶而出。他轻抚我的肩,揉一揉,喃喃细语,安慰且叮嘱道:去吧去吧,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好好学习,做个好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我抬起头来,点头应允。然后缓缓迈开步子,冲他挥挥手,告别母校,告别老校长。过不一会儿,我转过头去,他的手还未放下,还在挥动着……

我就此转身,向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径直向粮道街口走去。

从那以后,每每走到人生的歧路口,李辉祖校长的做个好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的谆谆教导,便在耳边响起……

躬耕杏坛照烛微(图4)



2022.5.15.于武汉


校对:张有安


(责任编辑:沙海驼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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