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管家翟月卿

一

军用吉普车从太原向北，在黄土高原上的一个又一个施工点颠簸着。越跑，翟月卿眉宇间的疙瘩皱得越大……

那是一年前，41 岁的翟月卿时任铁道兵二师师长。 1984 年 1 月 1 日部队集体转业，铁二师改编为铁道部十二工程局，翟月卿改任局长，成为企业的“管家”。队伍从吃军饷一下子跨入激烈的市场竞争，能在这陌生的 “战场”上生存下来吗？这位管家心中无底。更难的是，仅仅 10 个月后，也就是当年 11 月，铁道部在十二工程局进行局长负责制试点。翟月卿成了法人代表。如同降世不久的婴孩，刚学走路，又要跑步了。翟月卿超负荷地工作，既忙于指挥企业的生产经营，又忙于处理兵改工后遇到的各种问题，每天工作时间常常在 10 个小时以上。他还要读报，看《瞭望》《企业家》《经济体制改革》……凡是与企业家有关的杂志，他都找来看。他想知道，什么是企业家，怎样当好企业家，他要寻找自己的企业与先进企业的差距。他几乎是天天瞪大眼睛，密切注视着企业改革的大潮。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当前首要的是尽快对自己企业的实力进行全面的了解……

“嘎”的一声，吉普车已到了北同蒲铁路轩岗车站。翟月卿走向工地，只见一台台全身掉了漆的推土机“突突突”地喘着粗气，冒着黑烟。显然，机械太陈旧了！在车站北边的另一个工点上，铲运机是新的，可是下坡拐弯时，半天转不过头来，司机技术差啊！

他发现，自己企业的实力明显地落后于形势，落后于同行企业。

“施工能力太弱了，这样怎能适应新的形势、与人家竞争？” 翟月卿马不停蹄地回到局机关，屁股没沾板凳，就匆匆来到党委书记何海涛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

何海涛是他的老搭档，翟月卿当师长时，他是政委，两人配合默契，常常演出协调的“二重奏”。

当天晚上，局党委会一致同意翟月卿的意见，十二工程局走出两步“棋”：第一步是更新机械设备。拿出 2300 多万元，购买了一批国内外的先进汽车和土方机械，将一些“老掉牙”的机械替换下去，同时配备 10 台微机、开发 3 项软件。第二步是提高职工施工技术水平。局里舍得花本钱，拿出 530 万元资金对工人进行文化教育和技术培训，把技术干部和工班长分期分批选送到大专院校进修和局技术学校学习。两步“棋”搞活全盘。两年后，成果初现：一是全局机械设备上了一个台阶，基本实现了土石方施工、隧道掘进、混凝土作业和线路整道 4 条机械化作业线；二是职工技术水平上了一个台阶，全局有 1890 人的技术水平升了一级，2/3 的人掌握了 2 至 3 门施工技术。这使得全局的施工力量大大加强，不仅完全胜任铁路施工，而且还成为能够筑公路、建码头、盖高楼、修机场等多功能的企业。

二

部队改工不久，一些干部职工在“一切向钱看”思潮的影响下，错误地认为企业的活力在于“赚钱”。于是，局里一些下属单位与其他企业联营时非法牟利；有的职工为用户修理汽车、机器时只求速度，不管质量……局里隔三岔五收到一些用户的告状信。

翟月卿看了这些告状信，生气地说：“这样干，准吃败仗，部队重作风，企业重信誉。我们就是赔点本，也不能失信于人！” 很快，局里发出通报，对只求效益、不讲信誉的单位和个人进行点名批评。翟月卿还把有关单位的处长、队长叫到办公室，当面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同时，他还派人到一些用户单位登门道歉，赔偿损失。

“文明战”赢得了越来越多的用户。在投标竞争、承揽施工任务中，翟月卿鲜明地提出“保社会效益，重企业信誉，求经济发展”的经营指导思想。这 15 个字，他大会讲，小会提，使每个干部、工人都严格遵守，实实在在地为国家、为用户着想。

1985年，十二工程局承担扩建山西洪洞火车站任务。翟月卿和其他局领导明知车站容量有限，容纳不了太多施工力量，但为了加快施工速度，他们舍小利，顾大局，集中 500 多名职工夜以继日突击施工，使这个车站当年开工，当年建成。

1986年，十二工程局第一工程处和其他单位的一个工程队共同担负一座隧道施工任务。一天，作业面上发生大塌方，那个工程队立即把人员撤出洞外，提出多给奖金才能进洞的要求。而一处职工没有讲任何价钱，把险情看作军情，奋不顾身地冲进洞去，苦战 3 天，排除了塌方。那个工程队很受感动，敲锣打鼓地送来红色感谢信。

守信誉，讲风格，十二工程局的形象树立起来了。1985 年，这个工程局被山西省政府表彰为“重点工程建设先进单位”。

三

太原火车站人来人往。出站口，一个接站牌上醒目地写着 “铁道部十二工程局”几个大字。旁边，站着一位 40 多岁的中年人，他就是局长翟月卿。当前来报到的大学生得知一局之长亲自到火车站迎接自己，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近几年，市场经济大潮中，建筑行业的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翟月卿不断研究取胜的对策。他说：“企业间的竞争，关键是人才之争。” 基于这种认识，他首先让局里现有的技术人才有用武之地，

把 66 名有管理才能的科技人员提拔到各级领导岗位。此外，还有 100 多名工程技术干部各得其所，大展其才。

翟月卿还把眼光向外扩展。1985 年，他在《光明日报》上刊登招聘科技干部启事。到目前，全国各地已有 13 名业务水平较高的科技干部“流”到十二工程局，连户口和工作单位均在北京的一位工程师，也被翟月卿“拉”到了他的身边，担任了副总工程师职务。

翟月卿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年轻的大学毕业生身上。他将企业的情况和大好形势用图表、照片和录像反映出来，派人拿到北方交通大学和其他一些高等院校展览、放映。惹得大学生们一个个“眼红”起来，都想朝十二工程局里“飞”。

每年，对分配到局里的大学毕业生，他只要在家，总要到太原火车站去迎接。有人说，“局长亲自去车站接一个大学生，规格太高了。”翟月卿笑道：“你别小看了这些小青年，他要是发挥起作用来，在某些方面可要超过我这局长哩！”

翟月卿对刚分配进的大学毕业生同其他知识分子一样，在生活待遇上做到几个“优先”：优先改善他们的居住条件和工作环境；优先安排他们外出疗养；优先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问题…… 这一项高瞻远瞩之举，使十二工程局成为不少大学毕业生向往的单位。今年，高校毕业分配前，北方交通大学和其他高等院校的一些学生提前给翟月卿来信，表示要到十二工程局安家落户……

事业呼唤着人才，人才推动着事业。十二工程局起飞了：主要经济指标平均每年都保持较大的幅度增长，1986 年完成投资已突破 2 亿元大关，实现利润创造历史最高纪录。如今，翟月卿将一个改工３年多的幼嫩企业出人意料地带进全国建筑行业的前列，综合经济效益在驻晋 27 家中央直属企业评比中名列第一，国家计委颁发的“施工管理优秀奖”的名单上醒目地大书着十二工程局的名字！翟月卿也荣获了“五一劳动奖章”和“全国优秀经营管理者”等多项荣誉称号。

人们从一张张荣誉证书上，似乎看到了这位企业管家在1000 多个日日夜夜里走过的艰辛历程……

1987年12月（综合笔者《工人日报》《人民铁道》报文章）

此文选自《王开忠作品选与写作谈》第十三卷《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