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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才子的跌宕人生——品读元稹(下)

作者:郑焕清(原铁二师) 发布时间:2023-11-27 点击数: 稿件来源:王云祥 推荐 责任编辑:郑建军

反贪抗横遭贬谪 低头屈膝上高位 青年元稹心志高远,正义爆棚。元和元年(806)才识兼茂科考,题目是“自中原兵变,生人困竭,农战非古,商贾不兴…有何方可复其盛?何道可济其艰?何者宜惩?何者当戒?” 元稹答曰:民生饥困乃因税赋过重,税赋过重乃因连年征战,连年征战缘于边祸不断,边祸不断因朝政荒颓,藩镇动乱…严惩贪官,清肃政局,平定藩镇,减免苛税,使民众安居乐业。如此方能安社稷,国家则可由衰转盛”

 

反贪抗横遭贬谪 低头屈膝上高位

青年元稹心志高远,正义爆棚。元和元年(806)才识兼茂科考,题目是“自中原兵变,生人困竭,农战非古,商贾不兴…有何方可复其盛?何道可济其艰?何者宜惩?何者当戒?”

元稹答曰:民生饥困乃因税赋过重,税赋过重乃因连年征战,连年征战缘于边祸不断,边祸不断因朝政荒颓,藩镇动乱…严惩贪官,清肃政局,平定藩镇,减免苛税,使民众安居乐业。如此方能安社稷,国家则可由衰转盛”。策论直指国家荒颓之根源,治政之道也颇得要领。“元之制策,极文章之壶奥,尽活乱之根本”,赢得皇帝嘉许。

此时的元稹心系天下,腹有良谋,胸怀宰辅之志。刚授左拾遗,就不断上疏论政。先论谏官职责,批评宰相杜佑之子杜从郁不适合当谏官。继论先主迁庙,再论边境军政之策。锋芒毕露,引起杜佑等老臣不满,外放河南县尉。

809年,元稹出任监察御史,出使东川,侦办泸州监官任敬仲贪腐案。冒险深入虎穴,查得前剑南东川节度使严砺等人贪腐罪证,拒重金贿赂,使一批贪官受到惩处。然而,非旦未受奖赏,反而发配为东台(洛阳)监官。

东台任上,发现河南尹房式不法之事,立即上表弹劾。宪宗不仅不责房式,反而罚了元稹俸禄,召回长安。途中因与宦官刘士元在华州敷水驿发生房争,被刘士元鞭伤其脸并被赶出上厅。宪宗不治刘士元,而以“元稹轻树威,失宪臣体”为由,贬为江陵府士曹。

元和十年(815),元稹召回京城。因与刘禹锡、柳宗元诗词唱和,再度贬为通州司马。

元稹何其“聪明”,一贬再贬的遭遇使他看到官场的残酷与阴暗。但他不似白居易,看透朝政乱象后退而避祸,他却要出人头地,不甘心自己的才华付之东流。别人能弄权索贿,屈膝奉迎,我何苦委曲自己?他相信只要低头,放下尊严,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前途。他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位而奋勇一搏。

人一旦放下尊严,手段似乎就没有了高尚与卑劣的界线。他暗中勾结大宦官魏宏简,成为“刎颈之交”。他结交朋党,在牛(僧孺)李(德裕)党争中,依附于当时更有权势的李党,并成为李党的“牛角”。为取悦皇帝,他不惜将自己与韦丛的唯一爱女,17岁的保子献给荒淫无度的穆宗李恒。长庆元年(822),元稹如愿以偿当上了宰相。然而朝野一片轻笑与讥讽,坊间童谣云:

“昔年宦鞭不辱节,今夕投奔阉割郎。元和真改本性情,皆因阉宦配亲娘”。

“ 一元九,二元九,天下皆无因我有。皇帝呼来女奉承,百姓骂来耳不闻”。

官做到顶级,虽然风光,但高处不胜寒。仅仅3个多月,就被人诬告私结江湖壮士,意欲谋害功高名盛的裴度宰相。虽然查无实据,但私交江湖人士,有违唐律而贬为同州刺史。元稹极为伤感,莫之能辩。

“羸骨欲销犹被刻,疮痕未没又遭弹…荣辱升沉影与身,世情谁是旧雷陈。唯有鲍叔犹怜我,自保曾参不杀人。”

太和三年(829),唐文宗即位,外放7年的元稹重回长安任尚书左臣,又燃起重登相位的欲焰。但第二年便因党争而被撵出决策中枢,出任检校户部尚书,兼鄂州刺史,武昌军节度使。太和五年(831),53岁的元稹暴病,在武昌镇署去世,走完他高光炽热、悲欢跌宕的生命旅程。

屡遭贬谪犹可敬 底线失守实堪悲

在唐代522位宰相中,元稹任职较短,名声也不算最差。早年阳刚豪迈,虽屡遭贬谪却受人尊敬,但晚年为登相位而不择手段,“交结大阉,弄权媚上,丧其素守”,为时人所不齿。“丧其素守”,就是丧失为人做官的操守和底线,一语击中元稹人格形象的污点。

一个人的精神人格,自己才是自己的唯一变量。同样遭皇权挤压与贬谪,韩愈以身殉道,矢志不渝;刘禹锡一身正气,光明磊落;白居易洁身自好,大隐于朝;惟独元稹“丧其素守”。人生际遇不同,富贵与贫穷,达官贵胄与凡夫俗子你无法选择,但高尚与低贱,尊严与卑劣,人性的幽暗与光明,却是自己的选择。不论你才华多俊,职位多高,守往底线,才有尊严,才能赢得苍生与历史的敬重。

守住底线,就是保持节操,不失尊严,不失本真。宦官弄权,藩镇动乱,是大唐的致命伤口。元稹早年力主遏宦平藩,但为上位竟屈膝巨宦,卖身求荣。为贿赂权阉,不惜搜刮民财。同为江南太守,白居易离开苏州“只带一琴一鹤”。元稹离开越州,却带走大箱大箱的金银珠宝,美其名曰“借花献佛”。白居易说,相位就那么重要吗?“且喜筋骨都健在,勿嫌髭鬓各皤然。君归北阙朝天去,我住东京作地仙”。以分道扬镳之决绝相劝。但元稹却说,我争相位也是为了效忠皇上,造福子民,“难道不对吗?”下贱了还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然而再高尚的目的,再堂皇的理由,都不是堕落的托词,世风混浊不能成为自身肮脏的遮羞布。人不自尊人必辱之,元稹声名不佳,咎由自取。

守住底线,就是内心光明,不做坏事,不害他人。中国士子精神的核心是君子人格,内心光明是君子人格的基石。“此心光明,亦复何求”。光明的高标是胸襟宽阔温暖,坚守大道,造福江山社稷,底线是不做坏事,不害人。元稹也曾做过不少好事,东川反贪,越州治水,通州登高,登相位后贬放声名狼藉的7名京官,韩愈镇州抚兵,他知其险,说“韩愈可惜”,劝皇帝收回成命。但心机重,胸襟窄,为给自己扫清障碍,竭力阻挡重臣裴度重登相位,在其率兵平叛的关键时刻,高调言和,多方制肘,使裴度无功而返。当上宰相第一件事就是打发裴度去淮南当节度使。

诗人李贺因曾挽拒来访,元稹主持科考,竟以李父名晋肃,与进士的“进”同音,犯讳而不能参加科考。令狐楚为相,元稹巴结而不得,令狐楚去职时,举荐以“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名世的诗人张祜入仕,元稹以张诗“雕虫小技,有伤风化”为由加以阻挠,使性情狷介的侠义之士张祜落拓而不知所终。断人出路就是断己后路,元稹睚眦必报的小人气量与韩愈广结英俊,奖掖后学的君子行风形成鲜明对照,为当时的士子所不屑。

守住底线,就是遏制贪欲,不奢侈,不放纵。食色性,人之欲也。孔子食不厌精,看不避色,但欲而有度。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个人,一个国家,一个时代,贪欲膨胀,必定精神坍塌。元稹底线失守,源于物欲太强,汲汲于功名富贵,为上位竟“卖女求荣”。一生酒色财气太重,“羞看稚子先拈酒,帐望平生旧采薇”。任翰林学士、中书舍人不到两年,就蓄养了数十名歌姬。贪婪是人性至恶,放任滋长就会呑噬灵魂。一个物欲强烈,贪财贪功贪权贪色之人,说天下大道,家国情怀,从来都不靠谱。

底线是一个人,一个社会,一个时代精神人格的生命线。世局如潮,你可以随波逐流,但决不可以丧失底线,你可以追求功名富贵,但决不可以不择手段,失去理性与尊严。千年后品读元稹,仍能给人镜鉴与启示。

 

(2023年11月写于汉囗)


(责任编辑:郑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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