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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罩的故事

作者:刘金忠 发布时间:2022-02-28 点击数: 稿件来源:推送:徐国伟 责任编辑:燕子

52年前的那个新年,我是在新兵连度过的,河北涞源的太行山里一个叫浮图峪的山沟,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公路一边是我们的营房,另一边是水流湍急的拒马河。大家知道,刚当兵离开家乡时新兵都穿着新军装,只是没发领章和帽徽,在新兵连训练了十几天后就到了新年,我当兵前是不在意新年的,农村孩子都只记住春节,那才是真正的年。 我们是铁道兵,在新兵连的训练很苦,生活也不好,顿顿混吃高粱米饭,也吃不到肉。新年这天中

52年前的那个新年,我是在新兵连度过的,河北涞源的太行山里一个叫浮图峪的山沟,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公路一边是我们的营房,另一边是水流湍急的拒马河。大家知道,刚当兵离开家乡时新兵都穿着新军装,只是没发领章和帽徽,在新兵连训练了十几天后就到了新年,我当兵前是不在意新年的,农村孩子都只记住春节,那才是真正的年。

 我们是铁道兵,在新兵连的训练很苦,生活也不好,顿顿混吃高粱米饭,也吃不到肉。新年这天中午,食堂为我们改善了伙食,吃了一顿大米饭,还有肉菜,这让新兵们欣喜若狂,更令人高兴的是,发领章和帽徽了,只穿军装还不是真正的兵,戴上领章帽徽才算是一个标准的军人了。

 

口罩的故事(图1)

 这天,北京一家照相馆来人了,专门给新兵们拍照片,于是,我穿戴整齐拍了一张二寸黑白照片,除了领章和帽徽之外,照片上最醒目的是那根白色的口罩带,从颈后伸出来,掩在衣襟里面。这是我在家乡时从一个小伙伴那里学来的,当时,这个小伙伴在生产大队部照相时,就是戴了口罩,不是捂在嘴上,而是掩在衣襟里,等于是一种装饰,我觉得感觉特好,便在拍参军第一张军装照里,模仿他特意戴上口罩,把口罩掩进衣襟,外面只露出白色的口罩带。那时的口罩都是很简陋的,白纱布制作的,里面有好几层纱布,用缝纫机扎几道,口罩带是一条白纱绳,先把口罩挂在脖子上,然后向上一翻,扣住嘴,再把带子的两头在脖子后面系上扣。那时在农村,口罩不是公社医院的医生的专利,讲究一点的青年人也都喜欢赶时髦,戴个口罩,不是为了防尘和病菌,而是为了好看,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好像戴上口罩就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增加一点美感。我自然也受到一些影响,参军时特意带了一只口罩,照相时这个口罩派上了用场。现在想起来也感到好笑,我当的是铁道兵,在太行山深处修铁路,打山洞,架桥梁,营地附近十几里难得见到一个老百姓,这口罩戴给谁看?只能把照片寄回家给亲人朋友们看了。

 当时,我们营房的河对岸就有一个连队,每天隔河相望,他们扛着钢钎铁锨上工,穿着的工作衣当时抗美援朝战场上那种棉衣,上面一道一道的。说实话,我们心里忐忑得很,是不是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的?美好的理想和追求在哪里?诗和远方就是这个样子?

 新兵训练结束,我恰恰就分到了河对岸这个施工连队,打的是铁岭隧道,这回不用自己买口罩了,连队给每个战士都发了口罩。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口罩,黄蓝相间的颜色,里面是海绵,样子怪怪的,有点像简易的防毒面具,我感到很新鲜,完全不知这种口罩意味着什么。进入隧道施工我才明白,自己从事的工作是多么艰苦,而口罩就是为了减少吸入粉尘而配备的。那时打山洞可不像现在,盾构机轰隆隆一响,很快就把一座山钻透了。我们打山洞完全是一个经历炼狱的过程,用风枪打炮眼,当然,我们比早年的老兵们抡大锤打炮眼还先进了一些,节省了体力,但风枪钻出的粉尘却比大锤打炮眼多了很多。这样,口罩就必不可少了。我是在风枪班,我们打的隧道在半山腰,山下有一个压风机房,电力启动压风机,胶皮管道把压出的风送到隧道里的掌子面,连接在风枪上,驱动钻头飞速旋转,风枪还带有液压装置,控制风枪的升降,搬动开关就可以抬高或降低,以便打不同位置的炮眼。一般掌子面要打几十个炮眼,一个工班把这些炮眼打完,装上炸药,点火放炮后就可以下班了。三四台风枪怒吼,震耳欲聋,在掌子面上,我们都要戴两层口罩,还是挡不住弥漫的粉尘。打风枪还分干风枪和水风枪,我们打的是水风枪,也就是将一根黑胶皮水管连接在风枪上,用压力把水注射到钻头的位置,尽管如此,掌子面还是粉尘飞扬,两层口罩也抵挡不住。可以想象,那些打干风枪的战友们该是何等艰难,难怪很多老兵退役时都得了矽肺病,我的老班长就是其中之一。每天下班,大家都沾满脸白色的粉尘,甚至眉毛、耳朵、脖子都是白色的,像戏剧里的白脸丑角。我刚到风枪班时,带我的是一个1969年入伍的广东兵,叫刘兴,他个子很高,大约一米九左右,眼窝深深的,一口广东普通话,好在我还能听懂,他教我如何掌控好风枪,如何避免把炮眼打偏,特别是有时钻杆会折断,特别是打低位炮眼时,如果不能在断的瞬间把风枪支架降下来,几十斤重的风枪会突然前倾,带动身体扑下去,低处的半截钻杆会扎穿肚子,那是非常危险的。我对刘兴老兵一直深怀感恩,以前通讯不便,联系不上他。有了微信后,我通过战友帮助,终于与他联系上了,我永远忘不了他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我们都铭记着那段生死与共的岁月。

 

口罩的故事(图2)

 离开部队后,我几乎没带过口罩。直到2020年初,我去南京参加一个笔会,时近春节,散会后我去武汉女儿家过年,就从南京直接去了武汉,不想这次武汉之行,让我与口罩深深结缘了。

 武汉疫情突发,紧接着封城,全国都紧张起来。本来我是打算过了正月十五就返回我居住的城市,结果被封在了武汉。

 女婿是封城前几天从深圳回到武汉的,当时武汉的气氛还不算紧张,但微信里已经透出疫情严重的消息,我们还没想到会闹成后来那样。女婿还想过年带全家人回他的老家,封城前一天,我们还带我那大外孙女去协和医院做了个小手术,事后大家都感到后怕,万一去医院被感染了新冠怎么办?不过当时家里从网上买了好几大包口罩,一般的医用口罩,还有N95口罩和儿童用口罩,足够用的,我们去医院时都是“全副武装”,口罩、鞋套、手套、消毒液。封城令下,整个武汉都高度紧张起来,全城人都留在家中,大街上不见行人,买菜都是在网上买,戴口罩去小区门口取。我是整整在楼上困了4个月,解封后立马逃回自己的家。在高铁车上,我也是草木皆兵,N95口罩捂得严严的,如临大敌,医用胶皮手套也戴在手上,发防护镜架在鼻梁上,在车站,在车上,手不敢乱摸,似乎身边的每个人都是隐形炸弹,偶尔有人咳嗽一声,所有人的目光就会“刷”地集中过去。回到自己家里几个月后,渐渐地人们对疫情没那么紧张了,口罩不用戴了,该聚会就聚会,该娱乐就娱乐。就在人们以为疫情过去了时,石家庄又称为焦点,据说疫情是境外输入的,很快又被扑灭了,这时,在全国,戴口罩的人已经很少了。几个月后,我再次去武汉,却发现,不知是心理上的阴影还在,还是武汉人的防疫意识普遍较强,大街上,无论男女老少,人人佩戴口罩,不戴口罩的人很少,这时与其他城市完全不同的,给我以很强的感受。是的,我曾与他们并肩战斗过,深知他们对疫情的极度恐惧,在这座城市,佩戴口罩已经成为人们的自觉行动,不用任何人交待,不用政府号召,这种自觉性是发自内心的,比任何行政命令都有效。

 

口罩的故事(图3)

 应该说,这次全球新冠疫情,是有史以来人类佩戴口罩的最高峰值,人数之多,地域之广,都远远超出了历史上任何时期。而口罩的形式也都五花八门,颜色也是五颜六色,有红色的,有白色的,有黑色的,有粉色的,有黄色的,有蓝色的,有绿色的,应有尽有。而在我国,戴的口罩多是海蓝色的,这种颜色让人视觉上很舒服,如果是一大群人站在一起,每人戴一只口罩,远远望去,那就是一片大海,每个人脸部都是一小块海洋,这很有诗意,因为它体现出了人类的团结和战胜病毒的力量。

 不知不觉,戴口罩已经成为我们生活的常态,我居住的城市和许多城市一样,乘坐公交车必须佩戴口罩,这是一年多来一直坚持下来的规定,不戴口罩司机会拒绝你登车,而乘飞机和地铁,也是这样严格要求。乍一看,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但这是事关所有人安全的大事,人们都习惯了这种要求,偶尔有人不戴口罩,还与司机发生争吵,也没有人会支持他,而是选择与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安全站在一起,同违反规定的现象作斗争。这也体现出我国人民的整体素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含糊。尽管有些人对于戴口罩是一种敷衍态度,公交车上,很多老年人戴的口罩脏了,显然已戴了很长时间,起不到应有的防护作用了,戴口罩就是应付一下。还有的人把口罩兜在下巴上,而不是捂在嘴上。我曾在抖音里看到一个男人搞笑,他在自己戴的口罩上挖了个小洞,在那个小洞插一支香烟,边走边吸。不管怎么说,口罩进入了人们的自觉意识里,形成了一种共识。

 尽管如此,疫情还是有所反弹,北京、大连、青岛、绥芬河、通化、新疆、云南、广州、石家庄、西安等城市都发生过感染情况,回过头来想想,假如我国也像美国那样自由,民众可以拒绝戴口罩,可想而知,今天疫情在中国该会是什么状况。

 

口罩的故事(图4)

 恐怕生产口罩的国内外企业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极普通的医用防护产品会一夜间脱销,供不应求,许多城市都有万人空巷抢购口罩昼夜排长队的盛况,武汉出现疫情时,有不少有爱心的海外华人自费采购大批口罩运回祖国,帮助祖国的亲人们度过难关,留下许多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小小的口罩,捂住我们的嘴,也把深深的爱印在了我们内心深处。

 看了相关记载才知道,口罩最初的原型在我国西周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几百年前才由外国人改进到医护口罩的样子。而今,口罩发展得越来越美观实用了,在抵御病菌传播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时光匆匆,转眼我从那个十七岁的青年军人变成了年近古稀的老人了,但那时第一次戴上领章帽徽的情景依稀在目,这一生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也承受了太多的变故,但那张当兵时的第一张老照片我还一直珍藏着,每每看到这张照片,就想起军营岁月,仿佛自己还不曾老去,还会一直年轻下去。


(责任编辑: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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